晚上十一点半，深圳福田区某栋老旧写字楼的三层，只有林凡所在的工位还亮着灯。
电脑屏幕上，密密麻麻的 Excel 表格看得人眼睛发酸，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。林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视线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，忍不住叹了口气。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周加班到深夜了，而这份本不属于他的报表，是同事王磊下午临下班时甩过来的烂摊子。
“林凡，这份销售数据你帮我整理一下，明天早上九点老板要要，我女朋友发烧了，得赶紧回去照顾。” 下午五点五十，王磊拎着包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理所当然，甚至没给林凡反驳的机会，人就已经溜出了办公室。
林凡当时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把 “我今晚也有事” 咽了回去。他性格向来怂，入职这家名为 “盛达商贸” 的小公司一年多，从最初的行政助理，干到后来包揽行政、后勤、甚至部分销售助理的活，月薪却始终定格在五千块。老板画饼的话术听了一箩筐，实际福利半点没有，加班没有加班费，出错却要第一个背锅。
就像上周，销售部的合同出了纰漏，明明是对接的销售专员弄错了客户信息，老板却在会议上指着林凡骂：“你是干什么吃的？合同盖章前不会核对一遍吗？拿五千块工资，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！”
林凡当时低着头，手指攥得发白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。他需要这份工作，老家父母身体不好，弟弟还在念高中，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在深圳城中村的房租和生活费，大部分都要寄回去，他不敢轻易失业。
写字楼外，晚高峰的拥堵早已散去，只有零星的车辆驶过，路灯的光晕透过窗户洒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林凡灌了一口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，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，却丝毫驱散不了疲惫。
报表终于收尾，他保存好文件，关掉电脑，起身时腰肢传来一阵酸痛。他揉着腰，慢慢收拾好东西，走出办公室，锁上门。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，昏昏沉沉的光线让人心头发闷。
走出写字楼，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，林凡打了个寒颤。他裹了裹身上洗得发白的薄外套，朝着公交站台走去。这个点，地铁已经停运，只能坐夜班公交回城中村。
公交站台空荡荡的，只有一个破旧的广告牌立在那里，上面的明星海报早已褪色。林凡掏出手机，看了眼余额宝里的数字 —— 三千二百五十六块七毛二，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天，房租和水电费加起来就要一千五，他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半小时后，夜班公交缓缓驶来，林凡投了两块钱硬币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车厢里只有寥寥几个乘客，大多是和他一样的打工人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。
车窗外，深圳的夜景依旧繁华，高楼大厦的霓虹灯闪烁，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。可这繁华不属于林凡，他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尘埃，在这座钢铁森林里艰难求生。
四十分钟后，公交抵达城中村附近的站台。林凡下车，沿着狭窄的小巷往出租屋走。巷子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，电线像蜘蛛网一样交织在头顶，路边的地摊早已收摊，只剩下几个垃圾桶散发着异味。
他住的出租屋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六楼，没有电梯，楼梯间阴暗潮湿，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污渍，偶尔还能看到老鼠窜过的身影。林凡喘着气爬上六楼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。
房间很小，只有十几平米，摆了一张床、一个书桌和一个简易衣柜，就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。墙壁有些发霉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。他把包扔在书桌上，瘫倒在床上，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是女友苏晴发来的微信：“林凡，我明天要去逛街，你给我转两千块钱，我想买套护肤品。”
林凡看到消息，心里一阵苦涩。他每个月工资五千，寄回家三千，自己留两千，房租水电一千五，剩下的五百块要维持一个月的生活费，哪里有多余的钱给苏晴买护肤品。
他犹豫了半天，回复道：“晴晴，我这个月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家了，手头有点紧，能不能下个月再买？”
消息发出去，过了很久才收到回复，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：“知道了。”
林凡看着屏幕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他和苏晴是在老家相亲认识的，后来他来深圳打工，苏晴也跟着过来，两人在一起三年了。苏晴长得不算特别漂亮，但很会打扮，虚荣心也强，总是羡慕别人的男朋友有钱大方，常常抱怨林凡没本事，赚不到钱。
以前，林凡总是想着，再努力一点，再攒点钱，就能给苏晴更好的生活。可现实是，他拼尽全力，也只能在底层挣扎，连满足女友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做不到。
他关掉手机，闭上眼睛，脑海里全是老板的指责、同事的推诿、苏晴的抱怨，还有老家父母期盼的眼神。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废柴，一事无成，看不到未来的希望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缝隙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。林凡就这样躺着，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，梦里，他还是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废柴，永远也逃不出这令人窒息的困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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