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息传到湘西,辰溪的周家府邸内,气氛凝重而微妙。“父亲,谭畏公(谭延闿)到底还是独立了。”周承业将手中的电文放在书桌上,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与忧虑。他刚从长沙卸任湖南军事厅次长的职务归来不久,对长沙乃至全国政局那看似轰轰烈烈、实则内耗严重的革命态势有着清醒的认识。
周绪瑞端坐太师椅,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那面绣着“湘西”二字的九星向日旗在窗外微风中轻轻拂动。他看向一旁侍立的周青云:“维新,你怎么看?”
周青云深吸一口气,前世记忆与今生局势在他脑中飞速交织。他知道,“二次革命”注定失败,袁世凯的北洋势力正如日中天。
他沉声道:“祖父,父亲。此次讨袁,南方诸省心志不齐,各怀私念。北洋军训练有素,饷械充足,胜负其实已分。谭督独立,非其本愿,乃是迫于形势。一旦前线失利,他必是第一个取消独立的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,继续分析:“我湘西地处僻壤,羽翼未丰。若此时倾全力支持南方,无异于以卵击石,必将成为北洋首要打击目标。我们去年宣布中立,保境安民,深得民心。此刻若轻易卷入,不仅前功尽弃,更会将战火引入湘西,让父老乡亲遭殃。”
周承业点头赞同:“青云所言极是。我在南京、在长沙,见够了那些人的争权夺利。革命?哼,不过是有些人攫取权力的幌子。我湘西真正的革命,是让这片土地富足安宁,而非为他们火中取栗。”
周绪瑞眼中闪过赞许之色。他深受德国军事教育影响,讲究实际,不尚空谈。周家三代经营,好不容易在湘西站稳脚跟,拥有了三个装备精良的步兵师和初步完善的行政体系,绝不能因为一时的“大义”而毁于一旦。
“然则,我周家毕竟也是同盟会的,若全然不加表示,恐惹人非议,寒了旧日同志之心。”周承佑在一旁提出顾虑,他受儒家思想影响,注重名节。
周青云早已想好对策:“三叔所虑极是。我们明面上必须支持孙中山先生,可发通电,谴责袁氏破坏共和,声援讨袁义举,但在军事行动上,按兵不动。同时,可秘密资助一些路过的革命党人些许盘缠,或允许他们在湘西短暂避难,以示香火之情。但有一条,绝不允许他们在湘西境内组织武装、策动叛乱,否则严惩不贷!”
“此计甚好!”周承辅一拍大腿,“咱们既全了名声,又保了里子。谁要是敢不服,想在我湘西地盘上闹事,老子的第二师可不是吃素的!”
总参谋长卿衡也补充道:“大帅,我们还可借此机会,以防范北军或乱军窜扰为名,将部队向前沿要地机动,加强战备,演练防御。如此,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,我自岿然不动。”
周绪瑞最终拍板:“就这么办!发通电,声援讨袁,但湘西革命军各部,无镇守使府命令,严禁擅离职守,跨境作战。全军进入一级战备,严防死守湘西各隘口!”
果然,局势的发展正如周青云所料。“二次革命”在北洋军的凌厉攻势下迅速溃败。8月,南昌、南京相继失守,黄兴出走海外。
见大势已去,谭延闿于8月13日急忙宣布取消湖南独立。然而,此举并未能获得袁世凯的完全谅解。不久,袁世凯命其入京“待罪”,同时任命其心腹、以残酷着称的海军次长汤芗铭为湖南都督,执掌湘政。
谭延闿的失势,对于湘西周家而言,却意外地带来了一个巩固地位的关键契机。
在黎元洪和时任北洋总理熊希龄的竭力说项下,谭延闿最终得到了袁世凯的“特赦”,于1914年2月离开北京,潜踪于青岛、后到上海,暂时退出了政治舞台中心。
而熊希龄,作为周承业与周青云的老师,与周家关系匪浅。他深知湘西在弟子家族经营下已成铁板一块,为稳定湖南局势,同时也为回报乡谊与师生之情,他于1913年9月就任总理后,便顺势推舟,正式以北洋政府名义任命周绪瑞为湘西镇守使,兼任武陵道道尹。
这一纸任命,意义非凡。
此前,周家的“湘西镇守使”是自封于辛亥革命之时,虽有其历史合法性,但在北洋政府看来仍是“地方割据”。
如今,这份来自中央的正式委任状,等于从法理上承认了周家对湘西的统治权,使其从“革命政权”过渡为“合法政府”,让其权力名正言顺。周绪瑞拿到委任状时,不禁对长子感慨:“秉三(熊希龄字)先生此恩,我周家当铭记五内。”
借此东风,周家加强了对湘西的内部整合。
将芷江、辰溪、黔阳 3 县边地划出,设立新县,因县治设在怀化驿,最终命名为怀化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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