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神杀劫,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,将越来越多的生灵卷入其中。劫气弥漫之下,因果纠缠,煞气盈野,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纱幕,连日月星光都显得黯淡无光。
在这片血色渐浓的洪荒大地上,无数修士或主动、或被动地踏上了这辆驶向未知的战车。有的为气运,有的为因果,有的为宗门,有的仅为心头那一点执念不甘。而在那暗流汹涌的阴影之中,一道黑色的身影,正如同最勤奋的织网者,穿梭于洪荒各处山川洞府,以其独特的方式,为这场已然燎原的大劫添柴加火,将那绞索编织得更加绵密而致命。
此人正是申公豹。
他本是玉虚宫阐教门人,与那备受师宠的姜子牙本是同门,却因种种缘由心生怨怼,根性中的偏执与机巧逐渐占了上风,终于转投截教。更因其口舌伶俐,善于窥探人心弱点,言辞既能如春风化雨般熨帖,又能如毒刺般挑动最深的情绪,成了商汤阵营中最为活跃也最令人忌惮的说客。
他仿佛天生便懂得如何撩动人心中的贪嗔痴怨,如何利用那弥漫天地、无孔不入的劫气,放大生灵心底的执念、不甘与妄念。一句看似寻常的“道友请留步”,不知成了多少修道者的催命符,将他们从清净道途、隐修洞府,硬生生拉入了尸山血海、魂飞魄散的战场,化为封神榜上一个冰冷的名字。
他乐此不疲,仿佛这牵引因果、摆布命运的过程,能填补他内心某种深不见底的空虚与证明自身的价值。
这一日,申公豹驾着他那匹神骏的黑点虎,游弋在洪荒苍茫群山之间。黑点虎四蹄踏着幽光,行走时悄无声息,唯有那双虎目偶尔掠过赤红之色。申公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,又带着毒蛇般的阴冷,不断扫视着下方云雾缭绕的山峦、灵气盎然的谷地,搜寻着任何可能被“邀请”去朝歌助阵的目标。
他刚刚才“说服”了一位隐居在“枯云洞”修持了三千载的散修出山。那位道友本已斩却部分尘缘,一心向往金仙逍遥,却在申公豹一番声情并茂、切中要害的说辞下—谈及大劫避无可避、谈及搏一场富贵功名乃至道途机缘——最终长叹一声,收拾法宝,踏上了前往朝歌的云路。
看着道友远去的背影,申公豹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,但眼底深处却无多少温度。连续多日的奔波劳碌,不断施展耗费心神的口舌蛊惑之术,即便以他玄仙的修为,也感到元神中传来一丝清晰的疲惫与空虚,仿佛内里被掏空了一块,急需什么来填补。这是一种更深层的精神倦怠,是不断编织谎言、牵引恶因所必然带来的反噬。
正欲寻一处僻静之地稍作调息,采炼些地脉之气补益自身,他忽然心念一动,敏锐的灵觉察觉到前方百余里处,灵气流向有异。
“哦?此地……”申公豹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,闪过一丝探究与狐疑的精光,“劫气至此竟变得如此稀薄?几乎感应不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煞意……”他驱使黑点虎像那处靠近,只见前方两座山峦之间,有一处被淡淡乳白色迷雾笼罩的山谷。那迷雾看似寻常,但以他的神念稍加触碰,便觉其柔韧异常,竟难以深入。更奇特的是,外界那无孔不入、令人道心蒙尘的劫气,到了这山谷附近,竟似被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净化、阻隔、分流开来,使得山谷入口处一片清明,甚至有种久违的祥和之感。
“气息如此澄澈祥和,竟能隔绝大劫煞气?”申公豹心中的兴趣更浓了,那丝疲惫似乎也被好奇压下几分,“莫非是哪位不世出的大能在此清修?或是……有什么天生地养、能镇煞安魂的异宝出世?”他生性多疑,惯于以最复杂的心思揣度一切,又兼背负着为商汤网络奇人异士的职责,立刻起了必须探究之心。若能招揽到谷中之人,或取得宝物献于朝歌,都是大功一件。
更让他心神微震的是,当他凝神静气,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去感知那迷雾后的世界时,隐隐约约地,竟感受到其中汇聚了不少生灵的气息!有仙灵之气的清正,有妖族气血的蓬勃,有玄门道法的中正平和,甚至还有几分旁门左道的诡谲波动……这些气息混杂一处,照理说早该剑拔弩张,可传递出来的氛围,却诡异地呈现出一种……平和?甚至有种轻松惬意的意味?
这在他如今所见的、处处充满猜忌、戒备与火药味的洪荒,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景象。大劫之下,不同阵营、不同跟脚的修士相遇,不立刻动手已算克制,何来平和共处之说?
“汇聚如此多的修士,却无丝毫争斗戾气……有趣,实在有趣!”申公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,那是一种看到新猎物、新棋局的兴奋笑容,“此等人物汇聚之地,岂是寻常?若能将这些人都‘请’去朝歌,各展其能,岂不是天大的功劳?正好,我也可借这宝地的祥和之气,安抚心神,补充消耗。”
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领着诸多奇人异士返回朝歌,受到纣王与闻仲嘉奖的场景。整顿了一下身上的墨色道袍,理了理颌下三缕黑须,确保自己脸上那套练了无数遍的、融合了“诚恳”、“悲悯”、“推心置腹”等多种情绪的表情无懈可击,申公豹这才轻轻一拍黑点虎的脖颈,驱使这灵兽迈着优雅而谨慎的步伐,朝着那神秘的山谷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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