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他下意识地轻踩刹车，让车速慢了下来。
他透过后视镜，清楚的看到后座那个穿着深色夹克，脸色苍白的男人，就坐在那里。
“就我们两个人？”老陈说，“你看不到后面那位先生？”
西装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，里面充满了惊恐。
他再次猛地回头，视线在后排座椅上来回扫视，声音尖利起来：“后座没人！师傅！后座是空的！你他妈别吓我！”
老陈的后颈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他用力眨了眨眼，再次看向后视镜，镜子里的影像清晰无误，那个男人就在那里，姿势甚至没有变过，偏头看向车窗外。
“他...就坐在你正后面啊。”老陈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，“穿着深色夹克，脸有点白......”
“没有！什么都没有！”西装男几乎是在尖叫了。他一把抓住方向盘，“停车！我要下车！快停下！”
车子猛地晃动了一下。
“你放手！我在开车！这样很危险的！”老陈甩开他按在方向盘的手，把车靠在了路边。
就在这时，后座那个平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，带着一丝不解：“师傅，你怎么了？为什么对着副驾自言自语？”
老陈透过后视镜，看着那个男人，喉咙发紧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西装男疯狂拍打着车门：“开门！让我下去！”
咔哒一声。
西装男猛地推开门，连滚带爬地跌了出去，头也不回地冲向来的方向。
车门还敞开着，夜晚的冷风灌了进来。
老陈还呆坐在驾驶座上，额头全是冷汗。他死死地盯着后视镜。
“师傅，你到底怎么了，我赶时间。”后座的男人问道。
“你...到底...”老陈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后座的男人微微皱起眉头：“我？我怎么了？师傅，你脸色很难看。”
“你......”老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“你看不到......刚才副驾的那人？”
后座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，他似乎在努力理解老陈的话：“副驾驶一直没有人，师傅，从上车开始，不就只有我和你吗？”
他顿了顿，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表情：“你一直在自言自语，还对着旁边的空座位说话，我还以为，你是太累了。”
“师傅，你没事吧？”后座的男人向前探了探身，这个动作让老陈浑身一激灵，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。
“别过来！”老陈大叫了一声，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车门把手。
后座的男人停住了动作，脸上困惑的表情更重了：“师傅？你到底怎么了？我真的赶时间，不能再耽搁了。”
他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一丝关切，但这关切在此刻老陈听来，比任何恐吓都要可怕。
“你...下车。”老陈不敢再看后视镜，手指颤抖地指着车外，“现在就下车！钱我不要了！你下去！”
后座的男人沉默了。过了好几秒，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，“不能下，我还没到柳林镇。”
“我不管！你马上给我下去！”老陈几乎是咆哮出来，猛地按下后门的儿童锁开关，然后又按下了所有车门的解锁键，“走啊！快走！”
他听到后座传来门把手被拉动的声音，一下，两下。
“师傅，门打不开。”后座的男人说。
老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他明明已经解锁了！他猛地回头，看向后座，那男人正用手拉着内门把手，动作不疾不徐，但车门纹丝不动。
就在老陈回头的瞬间，那个男人也正好抬起头，目光与老陈对个正着。
那不是一双活人该有的眼睛，黑漆漆的，没有一点眼白，也没有任何情绪。被这双眼睛盯着，老陈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。
“开门。”后座的男人说道。
老陈怪叫了一声，所有的理智和勇气在这一刻彻底崩溃。
他顾不上这辆车，顾不上任何东西。猛地推开车门，冲了出去。
他不敢回头，拼命地跑。
跑了不知道多久，直到肺部火辣辣的疼，双腿麻木，他才不得不停下来，弯着腰，双手撑着膝盖，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他一点点回过头，望向来的方向。
他离得够远了，暂时安全了。
老陈稍微松了口气，但恐惧依旧存在。
他环顾四周，这里是荒凉的公路边，一边是山坡，另一边是河谷。
他掏出手机，屏幕亮起，显示“无服务”。
他暗骂了一声，只能沿着公路，朝着城市的方向前行。他现在只想走到有信号，有人的地方。
他走了很久，感觉至少走了一个小时。
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亮光，还隐约有人声。
老陈心中升起一丝希望，加快脚步向前跑去。
越靠近，光线越亮，人声也越嘈杂。
他看到了闪烁的红蓝警灯，看到了救援车辆的灯光，还看到了几个人影在晃动。
果然是出事了吗？是那个西装男求助了？
他跌跌撞撞地跑近，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。
一段盘山公路的弯道处，拉着警戒线。
线内，两辆车撞得面目全非。
一辆是蓝色的出租车，另一辆是银灰色的小轿车。
出租车的头几乎完全嵌进了轿车的驾驶室一侧，救援队员试图分离车辆。
而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......老陈的目光凝固了。
那号码有点熟悉。
老陈被定在了原地。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猛地回过头，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。
一种比刚才被鬼魂追赶更深邃的恐惧从心底升起。
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那辆被撞毁的银灰色轿车。
轿车的后门被打开了，救援队员似乎正试图从里面拖出什么。
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。脸色惨白，一动不动。
即使隔着一段距离，即使光线昏暗，老陈也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，就是那个坐在他车后座的乘客。
老陈站在原地，眼睁睁看着救援人员将那个乘客的遗体放在担架上，盖上白布。
然后，他的目光又看向那辆破损严重的出租车。
一个人影被抬了出来。
那是他自己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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