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记本在这里有几页被撕掉了。我仔细检查装订线，确实有缺失。从日期上看，缺失的部分应该记录了农历七月十五晚上发生的事。
为什么要撕掉？爷爷想隐瞒什么？
我继续往后翻，接下来的日记是1953年8月1日，间隔了一周。
1953年8月1日
我还在。
这是唯一的安慰。
老李死了。小赵疯了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。孙师傅失踪了，三天前有人在下游发现他的衣服，但人没找到。
只有我完好无损。
陈先生也消失了。我去土地庙找过他，庙祝说那天晚上确实有个陌生人在庙里念经，但子时过后就不见了。供桌上留着一串断掉的念珠。
那晚的记忆模糊不清。我记得我们到了河边，月亮很圆，很亮。
女鬼出现了。这次她不是蹲着洗头，而是站在水面上，她的头好好地待在脖子上。
她看着我们，一直在笑。
然后事情就失控了。
我不记得细节，只记得尖叫声，奔跑声。老李的惨叫划破夜空，然后突然停止。
我跑的时候摔倒了，脸埋在泥土里。等我抬起头，河边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月光下，女鬼站在不远处，看着我。
“你逃不掉了。”她说。
然后她就消失了。
我连滚带爬地逃回家，锁上门，躲在床底下直到天亮。
第二天，我听说老李的尸体浮在河面上，脸被水泡得肿胀，但表情安详，甚至带着微笑。
警察来问话，我说我们一起去钓鱼，走散了。他们怀疑我，但没有证据。
小赵被发现在街上游荡，满身泥水，不停地念叨：“头掉了，头掉了......”他被送走后，我去看过一次。他蜷缩在角落，一见我就尖叫：“鬼啊！有鬼啊！”
孙师傅的妻子来找过我，哭得眼睛红肿。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，我们走散了。她不信，但没有办法。
我是个懦夫。我害死了朋友，却不敢说出真相。
现在，女鬼每晚都出现在我梦里。她不说话，只是看着我微笑。
我知道她还在等我。
日记之后的记录变得零散，有时候几个月才有一篇。爷爷描述了自己如何试图逃离这个城市，但每次都在车站或码头遇到怪事，最终不得不放弃。他也尝试过找其他术士帮忙，但要么是骗子，要么一听描述就摇头拒绝。
1960年的一篇日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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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0年10月3日
今天在旧书店遇到一个人。他正在翻阅一本关于民间传说的书，我无意中瞥见书上有“落头娘”三个字。
我主动和他搭话。他姓吴，是个民俗学者。我隐去姓名，向他讲述了“一个朋友”的经历。
吴先生听完后，沉思了很久。
“你朋友可能误解了。”他说，“‘落头娘’不是水鬼，而是一种地缚灵。她不是要寻找替身，而是在等待某个约定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传说中，落头娘生前与人有约，在桥边相见。但她等的人没来，她在洗头时不慎滑倒淹死。死后，她的魂魄仍在等待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现身，询问路人是否见过她要等的人。”
“她要等谁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吴先生说，“每个版本都不一样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：她问路人的问题，其实是测试。如果路人能正确回答，她就会解脱。如果回答错误，或者试图伤害她，就会遭到报复。”
“怎么才算正确回答？”
“没人知道。”吴先生摇摇头说
我想起陈先生的话。他说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。但如果吴先生是对的，那么沉默同样是错误的。
哪一个才是真相？我该相信谁？
吴先生给了我一本手抄笔记，里面记录了他收集的各种民间传说。关于落头娘的部分有几页，我拿回家仔细阅读。
其中一个故事说，落头娘在等她的丈夫。丈夫出门经商，说好月圆之夜回来，但再也没有出现。她每晚在河边洗头，因为丈夫喜欢她长发披肩的样子。
另一个故事说，她在等她的孩子。孩子被河水冲走，她每晚洗头，是希望干净整洁地迎接孩子的归来。
还有一个故事最奇怪，说她在等的就是她自己。她失去了记忆，每晚洗头是为了想起自己是谁，从哪里来，要到哪里去。
每个故事都不同，但结局都一样：遇到她的人非死即疯。
我合上笔记，感到深深的无力。
二十年了。自从那晚之后，已经过去了七年。女鬼没有伤害我，但也没有离开。她只是偶尔出现在我的生活中，提醒我她的存在。
上周，我在新单位的卫生间镜子里看到了她。她站在我身后，头微微倾斜，像是在观察我。我转身，身后空无一人。再看镜子，她还在。
她没有伤害我。为什么？
也许吴先生是对的。也许她在等待什么，而我和其他人不同。
但我不敢测试这个猜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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