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去世那天,我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。
葬礼简单冷清。爷爷晚年孤僻,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,包括我这个唯一的孙子。父母早逝,我是爷爷带大的,但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的障碍。他从不让我进他的卧室,也不允许我碰他的任何私人物品。现在他走了,我才有机会整理他的遗物。
那本日记藏在一个老旧的铁盒里。翻开第一页,是爷爷年轻时工整的字迹,日期是1953年7月15日。
那天晚上,我坐在客厅里,开始读他的日记。
1953年7月15日
今天厂里加班到很晚。从机械厂出来时,天已经全黑了。回家要过一条河,河上有座石桥,平时走惯了,闭着眼睛都能过去。
但今晚,我找不到那座桥了。
我在河岸边来回走了三趟,肯定没走错路。这条路我走了五年,每天上下班都经过。河还是那条河,岸边那棵歪脖子柳树也在,但桥不见了。
我看了看表,已经十一点多了。明天还要早起上工,必须想办法过河。
沿着河岸往下游走,也许能找到浅滩趟过去。走了大约一刻钟,我听见水声。不是河水流动的声音,而是有人撩水的声音。
月光稍微亮了些,我看见前面河边蹲着一个人影,长发垂下来,正在洗头。
是个女人。
她背对着我,穿着浅色的衣服,袖子挽到肘部,一遍遍从河里捧水浇在头上。动作很慢,很仔细。
我犹豫要不要上前问路。深更半夜,一个单身女子在河边洗头,实在是古怪。但桥不见了,我总得回家。
“请问。”我开口道。
女人停下手,但没有回头。
“桥在哪里?”我问,“平时这里有座石桥,今晚找不到了。”
女人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桥要重修。”
“修桥?白天还好好的。”我说。
“傍晚开始修的。”她仍然背对着我,“要修三天。”
“那我怎么过河?”
“下游有渡船。”她说,“但你来得太晚,船夫已经回家了。”
我皱起眉头。这不对,这条河上从来没有渡船。
“你确定有渡船?”我问。
“有。”她说,然后又开始洗头,“每天都有的。”
我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,心里升起一股不安。
“除了渡船,还有别的办法过河吗?”我问。
女人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继续洗头,一下,两下,三下。
“你可以趟水。”她说,“前面有一段水很浅。”
“在哪里?”
“再往下走一百步。”她说,“那的水只到膝盖。”
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雾气更浓了,什么也看不清。
“谢谢。”我说,正准备离开。
“等一下。”她说。
我停下了脚步。
“帮我个忙好吗?”她问,但仍然背对着我。
“什么忙?”
“我的簪子掉了。”她说,“可能掉在水里了。你能帮我找找吗?”
我犹豫了。我不想在河边逗留,尤其和一个陌生女人。
“是很重要的簪子。”她补充道,“我母亲留给我的。”
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恳求,让我无法拒绝。也许是我太累了,判断力下降了。
“什么样的簪子?”我问。
“银的,上面有梅花图案。”她说,“应该就在附近。”
我走近河边,蹲下来,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河边的浅水区。摸索了一阵,什么也没找到。
“不在这里。”我说。
“也许在深一点的地方。”她说。
我看向她,她仍然背对着我洗头。这个姿势保持了太久,久到不自然。
“水太深了,我看不清。”我说。
“那你来帮我看看头发洗干净了没有。”她说。
这句话让我愣住了。
“什么?”
“帮我看看头发洗干净了没有。”她重复道,“我洗了很久,但总觉得没洗干净。”
这绝对不正常。
“你自己可以感觉。”我说着,准备离开。
“我看不见。”她说,“你帮我看一眼就好。”
我向前挪了两步,来到她侧后方。
“怎么样?”她问,“干净了吗?”
月光恰好在这时从云层中透出来,照在她的头发上。头发很长,黑得发亮,湿漉漉地披在肩上。看起来是干净的。
“还有泡沫。”我说的是实话。她的发梢确实还有白色的泡沫。
“那你帮我冲一下。”她说,“用那个木盆。”
我这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一个木盆,里面盛着半盆水。我拿起木盆,犹豫了一下,然后慢慢将水倒在她的头上。
水顺着她的长发流下,流过脖颈,浸湿了后背的衣服。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。
“谢谢。”她说,“现在呢?”
我弯下腰,想从侧面看看她的头发是否干净了。
就在那时,她的头突然向前一垂。
然后,掉了下来。
头颅从脖颈上脱落,掉进她面前的河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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