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清晨,天光未亮,魏无羡便被窗外的动静扰醒了。不是人声,而是淅淅沥沥的雨声,敲打着客栈的窗棂和屋瓦,发出细密而绵长的声响。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冽湿润的泥土与草木气息,混着残留的桂花香,透入室内。
他动了动,发现蓝忘机已经醒了,正倚在床头,静静听着雨声。
“下雨了?”
魏无羡声音还带着睡意,往蓝忘机身边蹭了蹭,将脸埋进他腰侧,含糊道:
“真好,不用早起。”
蓝忘机的手落在他发间,轻轻抚了抚。
“嗯。”
秋雨缠绵,不急不缓,看样子一时半刻停不了。两人便索性躺在温暖的被褥里,享受着这难得的、因雨而延长的慵懒晨光。听着雨水从屋檐滴落,汇入楼下河水的潺潺声,偶尔有早起的船娘披着蓑衣撑船经过的微弱桨声,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。
直到临近午时,雨势才渐渐转小,化作细如牛毛的雨丝,氤氲着水汽,给清溪镇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。街上行人不多,都撑着油纸伞,步履匆匆。
两人在客栈用了迟来的早膳,雨后的清粥小菜似乎格外清爽。昨日计划去尝的早茶铺子今日定然生意冷清,魏无羡也不在意,反而觉得雨中漫步别有一番趣味。
“走,蓝湛,咱们也去弄把伞,雨中游清溪。”
他兴致勃勃。
客栈掌柜热情地借给他们两把素色的油纸伞。撑开伞,步入细雨中,冰凉的雨丝立刻被隔绝在外,只余伞面沙沙的轻响。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光亮如镜,倒映着伞影和两旁店铺屋檐滴下的水帘。
河边的柳树经过雨水洗涤,颜色愈发鲜亮,黄绿相间,枝条低垂,缀着晶莹的水珠。河水似乎涨了一些,流速也快了些,哗哗流淌,带着落叶打着旋儿流向远方。石拱桥在雨雾中显得轮廓柔和,对岸的房屋白墙黛瓦,被雨水浸润得颜色深沉,如同水墨渲染。
街上行人稀少,店铺里透出昏黄温暖的光。偶尔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缩在屋檐下,笼屉里蒸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或糕点,香味在湿润的空气里飘出老远。
魏无羡拉着蓝忘机,专挑那些安静的小巷走。雨水顺着古老的瓦当滴落,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。墙角湿漉漉的,有些野草却显得格外精神,开着不知名的小花。
路过昨日那家文房铺子,门半开着,里面一位老先生正就着天光,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架上的书籍。墨香混着旧纸页的气息,从门内幽幽飘出。
他们没有进庙——雨天香客稀少,那份热闹也打了折扣。只是在镇子边缘地势稍高处,远远望了一眼那座掩映在古树丛中、飞檐翘角的小庙,在雨雾中显得愈发静谧祥和。
雨势渐渐完全停了,但云层未散,天色依旧阴沉。空气却清新得让人想深深呼吸。收了伞,两人沿着河岸往回走。雨后初歇,已有耐不住性子的孩童跑出家门,在还有些湿漉漉的空地上追逐嬉闹,清脆的笑声打破宁静。
路过一处临河的茶寮,支着简陋的棚子,几张方桌条凳。炉子上铜壶冒着白气,茶香四溢。掌柜的是个笑眯眯的老翁,见他们经过,便招呼道:
“两位客官,雨停了,来喝碗热茶暖暖身子?刚下的雨,水汽重呢。”
魏无羡看向蓝忘机,后者微微颔首。两人便在茶寮临河的位置坐下。老翁手脚麻利地送来两碗粗茶,茶叶是普通的炒青,胜在滚烫新鲜,几片茶叶在黄绿的茶汤中舒展沉浮。
捧着粗陶碗,暖意从掌心蔓延开来。魏无羡小口啜饮着微烫的茶水,看着河面上尚未散尽的雨雾,对岸的屋舍和树木如同隔着一层轻纱,朦胧而富有诗意。
“老人家,这清溪镇,一年四季都这么好看吗?”
魏无羡随口搭话。
老翁一边擦拭着邻桌,一边乐呵呵道:
“各有各的好看。春天杨柳绿,桃花开。夏天荷花开满塘,晚上纳凉听蛙声。秋天嘛,就像现在,颜色多,天也高。冬天要是下雪,那才叫一个白净漂亮哩!不过最好看的,还得是八月中秋前后,月亮又圆又大,照在河上,亮堂堂的,镇子里会放河灯,可热闹了。”
“哦?中秋有灯会?”
魏无羡来了兴趣。
“也不算正经营生搞的灯会,就是大家图个吉利,自己做了灯,到河边放了,祈福许愿。这几年,倒成了我们清溪镇一景了,附近村镇的人都爱来看。”
老翁说起这个,颇有些自豪。
“两位要是待到中秋,可一定不能错过。”
魏无羡算了算日子,离中秋还有将近十日。他看向蓝忘机,眼中带着询问。
蓝忘机明白他的意思,放下茶碗,低声道:
“好。”
魏无羡立刻笑了,对老翁道:
“那我们可得好好看看。”
在茶寮消磨了小半个时辰,两人谢过老翁,付了茶钱,慢慢踱回客栈。午后阴沉的天空,竟隐隐透出些微光来,似乎有放晴的迹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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