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亡的气息曾如浓稠的墨汁,将萧逸彻底浸透。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寒中下沉,意识支离破碎,唯有心脏处被某种阴毒力量啃噬的剧痛清晰无比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疯狂钻凿,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。
然后,一点金光刺破了黑暗。
那金光并不炽热,反而带着一种温润而坚韧的力量,如同寒冬破土的新芽,带着不容置疑的生机。它化作无数细密的暖流,顺着某种玄奥的轨迹,强行注入他几近枯竭的经脉,与那肆虐的阴寒毒气展开激烈的争夺。每一处被暖流冲刷过的地方,剧痛便减轻一分,冰寒便退却一寸。
在意识模糊的边缘,他仿佛看到了一张脸。那张脸异常苍白,嘴角染着刺目的鲜红,平日里清冷平静的眸子紧闭着,眉头因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紧蹙,但那双操控着金针的手,却稳如磐石。
云澈……
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锚点,拽住了他不断下坠的灵魂。
……
当萧逸的意识从无边黑暗中挣脱,重新感受到身体的重量与胸腔内缓慢却持续的心跳时,他首先闻到的,是消毒水干净却冰冷的气味。视线花了数秒才聚焦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、属于他名下私人医院顶级VIP病房的苍白天花板。
他还活着。
这个认知清晰无比。胸口那致命的绞痛已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虚弱和些许金针刺穴后的酸胀感。他尝试动了动手指,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。
“老板,您醒了。”阿鬼低沉而克制的声音在床边响起,带着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。
萧逸艰难地偏过头,看到阿鬼眼下的乌青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。“……几天了?”他的声音沙哑干涩,如同破旧的风箱。
“七天。”阿鬼递过一杯温水,用吸管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,“您昏迷了七天。”
七天……萧逸闭上眼,最后记忆里的画面碎片般涌现——赵坤狰狞的脸,胸口那细微却致命的刺痛,迅速蔓延的冰冷与黑暗,以及……那强行撕裂黑暗、带着灼热魂力与决绝意味的金光。
“他呢?”萧逸睁开眼,目光锐利地看向阿鬼,尽管虚弱,那眼神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。
阿鬼自然知道“他”指的是谁。他沉默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措辞,然后才低声回道:“云先生……在隔壁监护室。陈守仁老先生亲自看顾着。”
萧逸的心猛地一沉。阿鬼的沉默和谨慎,已然说明了问题。
“说。”一个字,冷硬如铁。
阿鬼深吸一口气,不再隐瞒:“云先生动用了一种极为特殊的古法,似乎是……以自身本源为代价,强行祛除了您体内的奇毒,护住了您的心脉。陈老说,那近乎是……以命换命。云先生自身魂魄受损严重,生机微弱,这七日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,未曾苏醒。”
以命换命……魂魄受损……生机微弱……
每一个词,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萧逸的心口。他想起昏迷前看到的,云澈那苍白染血的脸,那紧闭的双眸。所以,那不是幻觉。那个被他斥为“妇人之仁”的人,那个与他激烈争吵后选择疏离的人,在他命悬一线之际,用了最决绝的方式,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,不惜燃烧自身。
病房内陷入死寂。萧逸躺在那里,脸色比病房的墙壁好不了多少,胸膛微微起伏,眼神却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,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——震惊、暴怒、后怕,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、沉甸甸的东西。
“我要见他。”萧逸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阿鬼没有劝阻。他了解自己的老板。他默默地调整好病床的高度,然后推动挂着输液瓶的移动支架,扶着虚弱却执意要起身的萧逸,一步步走向隔壁的监护室。
监护室里仪器运行的滴答声更为清晰。云澈静静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,身上连接着多种监控生命体征的导线,鼻间覆着氧气面罩。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,唇上毫无血色,呼吸微弱而绵长,仿佛随时会断绝。比起七日前的清冷疏离,此刻的他,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琉璃瓷器,唯有那依旧精致的眉眼,还残留着几分属于古神医云澈的风骨。
陈守仁老先生正坐在一旁闭目养神,听到动静睁开眼,看到被阿鬼搀扶进来的萧逸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他站起身,没有多言,只是默默让开了位置。
萧逸在病床边停下,挥开了阿鬼搀扶的手,独自站立。他高大的身影因虚弱而有些微晃,但目光却死死地焦着在云澈脸上,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骨子里。
他就这样站着,沉默地看了很久。
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、药物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、属于生命流逝的脆弱气息。
没有人说话。阿鬼退到门外,陈老也悄然离开,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人。
时间在寂静中流淌。萧逸就这么站着,从午后站到黄昏,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,在云澈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期间护士进来更换输液袋,都被门外守着的阿鬼无声地拦下,示意稍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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