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,省运会的圣火在市体育中心的主体育场点燃。火炬手是上届全运会的短跑冠军,当火焰跃动着窜上圣火台时,看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,彩色气球腾空而起,在湛蓝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道弧线。
苏凡站在运动员方阵里,穿着统一的白色入场服,胸口的省队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他的左边是林浩,正踮着脚往主席台上张望;右边是田静文,手里紧紧攥着入场式的流程单,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
“紧张吗?”田静文侧过头,声音压得很低,几乎被周围的喧闹声淹没。她的女子100米预赛在明天下午,此刻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。
苏凡摇摇头,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体育场中央的红色跑道。那是标准的塑胶跑道,比省队的训练跑道更宽,弹性也更好,远处的电子计时器屏幕巨大,即使在看台上也能清晰看到跳动的数字。他能想象到明天站在起跑线上时,脚下传来的触感,耳边呼啸的风声,还有那成千上万道聚焦的目光。
“各代表团请注意,入场仪式即将开始!”广播里传来主持人清亮的声音。
随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响起,各市县的代表团依次入场。当“江城代表团”的牌子出现在通道口时,苏凡挺直了脊背,跟着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。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,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的身影,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,正用力挥舞着手臂,母亲坐在旁边,手里举着个写着“苏凡加油”的纸牌,眼眶红红的。
“看那边!”林浩用胳膊肘碰了碰他,指向主席台左侧的区域。那里坐着几位穿着运动服的中年人,胸前别着“仲裁委员会”的徽章,其中一位正是省体工队的总教练,据说这次来是为了选拔苗子。
苏凡的心猛地一跳。进入体工队,意味着能接受更专业的训练,能站在更高的赛场上,这是他从接触短跑开始就藏在心底的目标。
入场仪式结束后,是庄严的升旗仪式。当国歌奏响,五星红旗缓缓升起时,苏凡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面飘扬的旗帜,突然想起自己在校运会宣誓时说的话——“要证明黄种人也能在赛道上,跑出属于自己的速度”。现在,他站在了省运会的赛场上,离这个目标又近了一步。
晚上的技术会议在运动员村的会议室举行。张指导拿着赛程表,在男子100米项目上圈出了几个名字:“高明,上届亚军,预赛在第一组,他的特点是后程耐力强;李伟,体工队下放的,在第三组,起跑快,但容易犯规;还有个黑马,叫陈阳,来自洛城,据说这半年成绩提升很快,最好跑到过10秒72。”
他把一份打印好的名单递给苏凡:“你的预赛在第二组, lane 4(第四道),这是个好道次。记住,预赛不用拼尽全力,跑进10秒90就能稳进半决赛,保存体力最重要。”
苏凡接过名单,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名字,心里却异常平静。经过省队两个月的打磨,他早已不是那个在洛宁街头会被质疑吓住的少年。他的百米成绩稳定在10秒75左右,稳定性和节奏感更是今非昔比,足以应对预赛的强度。
“对了,”张指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“周教练托人送了东西过来,在你宿舍的桌子上。”
回到宿舍时,苏凡果然看到桌上放着个熟悉的保温桶。打开盖子,里面是满满一桶红烧肉,油光锃亮,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——是母亲的手艺。桶底下压着张纸条,是周教练的字迹:“省运会的跑道比校运会宽,但道理一样,盯着终点线,别回头。加油,我的兵。”
苏凡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,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,眼眶突然有些发热。他仿佛看到周教练蹲在市体校的跑道边,拿着卷尺量起跑器的样子,看到父亲站在铁丝网外为他鼓掌的样子,看到田静文举着牌子在看台上跳跃的样子。
这些画面像一束束光,照亮了他脚下的路。
窗外的夜空挂着一轮圆月,运动员村的灯光星星点点,像散落的星辰。苏凡躺在床上,手心里握着周教练送的平安符,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,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。
明天,预赛的枪声就将响起。
他已经准备好了。
属于他的省运会,从这一刻起,正式拉开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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