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跑的露水还挂在跑道旁的草叶上,苏凡结束五公里慢跑时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他站在看台上做拉伸,望着下方浅红色的跑道,昨晚的月光仿佛还在塑胶上留着淡淡的痕迹。不远处,谢震业正对着计时器做起跑练习,蓝色运动服的身影在晨光里反复弹射,像颗停不下来的弹珠。
“200米预赛强度减一半,重点练弯道转直道的衔接。”马教练拿着训练计划表走过来,笔尖在谢震业的名字旁圈了个圈,“小谢的后程耐力不错,但弯道技术太糙,你等会儿多留意他的入弯角度。”
苏凡点头,目光落在跑道的弯道标记上。红色分道线在100米处有个细微的凸起,那是200米选手的“黄金切线点”,入弯时偏差5厘米,直道就可能被拉开半个身位。他想起自己上海站跑出20秒多的成绩时,教练用激光尺量了十几次这个角度,最后在训练日志上写:“45度,不多不少。”
休息区的广播响起时,谢震业正往腿上贴肌效贴。“男子200米预赛第一组选手,请上道。”广播里的声音带着电流声,谢震业拍了拍苏凡的胳膊:“等我好消息,争取跟你在半决赛碰头。”
苏凡看着他跑向起点,蓝色身影在红色跑道上格外显眼。这是谢震业第一次参加钻石联赛,作为国家青年队200米第二好成绩的保持者,他的最好成绩是20秒98,离苏凡的纪录只差0.5秒左右。
“各就各位——”
谢震业在第四道俯身的瞬间,苏凡注意到他的起跑器踏板角度有点大。这个角度适合短跑的爆发力,却会让200米的弯道起步更费力。果然,发令枪响的刹那,谢震业的启动比旁边的选手慢了半拍,前30米始终落在第三梯队。
弯道过半时,谢震业开始发力。他的步频提到5.0步/秒,比预赛时快了0.2步,身体倾斜角度也逐渐加大,慢慢追到第三的位置。看台上有零星的中文加油声,苏凡攥紧了拳头——只要保持这个节奏,进半决赛没问题。
进入直道交接处的瞬间,意外发生了。谢震业的步频突然乱了半拍,身体晃了一下,步幅从2.2米缩到2.1米。旁边的牙买加选手抓住机会,瞬间超了过去。苏凡心里一沉——这是典型的“弯道转直道节奏断层”,他自己以前也犯过,离心力突然消失时,很容易打乱步频。
直道上的追赶变成了被动的防守。谢震业的步频虽然还保持在4.9步/秒,但步幅始终提不上去,身后的选手像潮水般涌上来,一个个从他身边掠过。最后50米,他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在迈步,脸色涨得通红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第三滑落到第五。
电子屏上的成绩跳出时,谢震业的肩膀垮了下去:
1. 詹姆斯(牙买加) 20秒69
2. 米勒(美国) 20秒75
3. 帕克(英国) 20秒82
4. 奥尔森(加拿大) 20秒97
5. 谢震业(中国) 21秒01
苏凡在通道口等他时,谢震业正把毛巾往脸上捂。“差一点,”他的声音闷闷的,“直道那下没调整过来,步频乱了。”
“我看到了,”苏凡递给他一瓶水,“你的入弯角度没问题,但出弯时应该再晚0.5秒抬重心,下次我陪你练这个。”
谢震业点点头,突然笑了:“还是你厉害,上海站那20秒多的成绩,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”
“你也能做到。”苏凡拍了拍他的背,“回去看录像,你的后程耐力比我好,只是缺了点比赛经验。”
广播里开始播报第二组的选手名单,苏凡转身走向起点。阳光已经升高,跑道上的露水被晒得蒸发,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迹。谢震业的遗憾像根细针,提醒着他200米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——从起跑器的角度,到弯道的倾斜,再到直道的步频,任何一个环节出错,都可能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。
“第七道,苏凡!”
听到自己的名字,苏凡深吸一口气,踏上跑道。前方的弯道在阳光下像条蜿蜒的红绸,他的目光落在100米处的切线点上,那里的红色分道线被无数钉鞋踩得发亮。
谢震业的遗憾,不会发生在他身上。至少,他会拼尽全力,不让自己留下同样的遗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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