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五点,省城的天,依旧是黑沉沉的。
但省纪委大楼的某几层,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
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,以一楼接待室为中心,迅速向上蔓延。
几名刚刚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处级干部,睡眼惺忪地冲进办公楼,脸上还带着起床气的懵圈。
当他们看到走廊里,那些行色匆匆、表情肃杀的同事时,那点起床气,瞬间被冻成了冰碴子。
出大事了。
这是所有人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。
能在这种时间,搞出这种阵仗的,绝对不是小案子。
半个小时后,省纪委一号会议室。
长条形的会议桌旁,坐满了人。
省纪委书记、几位副书记、以及各个核心业务室的主任,全部到齐。
每个人的面前,都放着一杯热茶,但没人有心思去碰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会议桌最上首的那个人身上。
省纪委书记,钱学斌。
一个以铁腕和不徇私情着称的男人。
此刻,他的面前,就放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。
他已经快速地翻阅了一遍。
会议室里,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。
钱学斌没有说话,他只是用两根手指,轻轻地敲击着桌面。
“咚。”
“咚。”
“咚。”
每一下,都像重锤,敲在与会者的神经上。
在座的,都是跟案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纪检。
他们很清楚,书记这种反应,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,这本看似不起眼的笔记本里,藏着一颗足以引爆整个官场的炸弹。
终于,钱学斌停止了敲击。
他抬起头,环视了一圈众人。
“都说说吧,有什么看法。”他的声音,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但越是这样,众人心里越是发毛。
一位分管案件查办的副书记,清了清嗓子,率先开口。
“书记,从举报人提供的材料来看,如果内容属实,这绝对是近年来,我省查办的,性质最恶劣、涉案金额最巨大、牵涉人员最广的腐败窝案之一。”
他的用词,极其谨慎,但也极其严重。
“性质最恶劣”、“金额最巨大”、“牵涉人员最广”,任何一个标签,都足以让一个地级市的官场抖三抖。
现在,三个标签,全贴在了一个案子上。
另一位负责信访的副书记补充道:
“举报人王雅,是赵立德的情妇。这种特殊关系,决定了她掌握的信息,具有极高的真实性和核心度。而且,她是实名举报,并且主动上交了这本‘账本’,这本身就说明了她的决心和材料的可信度。”
“我建议,立刻成立专案组,对举报人和证物,进行最高级别的保护。”
“我同意。”
“附议。”
众人纷纷表态。
钱学斌点了点头,算是认可了大家的判断。
他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位中年干部。
“老周,你是搞技术侦查的,从你的专业角度看,这本账本,有多大概率是伪造的?”
被叫做老周的干部,是省纪委技术核查中心的主任。
他扶了扶眼镜,沉声说道:
“书记,我已经让小张他们,对笔记本的纸张、墨水,进行了初步的物理鉴定。”
“笔记本的生产年份,大约在十五年前。纸张有自然的氧化和磨损痕迹。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,字迹虽然有细微变化,但经过笔迹学专家的初步判断,均出自同一人之手。而且,不同年份记录所使用的笔和墨水,也有着符合时间逻辑的更替。”
他顿了顿,给出了结论。
“从物理层面看,这本账本,在长时间内,持续记录的可能性,极高。伪造的可能性,极低。”
嘶——
会议室里,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如果说,之前大家还抱着一丝“万一是假的呢”的侥幸。
那么现在,技术部门的鉴定,几乎是给这本“死亡笔记”的真实性,盖上了官 方认证的钢印。
这意味着,上面记录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罪行,都是真的!
钱学斌的脸上,依旧没有什么表情。
他只是拿起了那本账本,随机翻开一页。
“20xx年3月5日,青阳宾馆,刘坤(国土局),10万,为‘绿岛湖’项目。”
他念出了上面的第一条记录。
然后,他看向一位副书记。
“老李,你现在,立刻派人去查。第一,查青阳宾馆当天的入住记录。第二,查国土局关于‘绿岛湖’项目的审批卷宗,看时间点是否吻合。第三,查刘坤和赵立德的银行账户,看那段时间,是否有异常的大额资金流动。”
“是!”副书记立刻起身,领命而去。
钱学斌又翻了一页。
“20xx年6月12日,市委后门,马局(公安局),一个江诗丹顿手表,为他儿子摆平伤人案。”
他又看向另一位副书记。
“老王,你负责联系公安系统。查一下,记录的这个时间点前后,青阳市公安局长马振华的儿子,是不是有刑事案件的记录,最后又是如何处理的。另外,想办法核实一下,马振华是否拥有一块同款手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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