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云睁开眼时，天刚透出灰白。他仍坐在石墩上，膝盖上的青玉已不再发烫，裂纹也止住了蔓延。掌心那道被灼伤的痕迹微微泛红，像被火苗舔过一圈。他没动，只是盯着玉看了一会儿，然后解下腰间旧布条，一层层将它裹紧，塞进贴身的内袋里。
手指离开玉的瞬间，他松了口气。
井边水盆早已倒空，石板路上昨夜留下的脚印也被晨露浸得模糊。篱笆外那道黑袍斗笠人的影子不见了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可姜云知道，那一夜不是梦——藤蔓抽动的触感、玉里的吸力、还有那人抬起的手，都还在他骨头缝里留着回响。
他站起身，拍了拍短打上的尘土，走向屋门。
妹妹还在睡。呼吸比昨晚平稳了些。他轻轻关上门，转身朝村口走去。
路上遇到几个早起的村民，看见他都停下脚步。
“小云，又去采药？这天寒地冻的，山里不好走。”
“听说青玄门今天来选人，你可别凑热闹。”另一人摇头，“修真哪是咱们这种人能沾的？前年王家小子去了，回来时腿瘸了，话也不会说了。”
姜云笑了笑：“我就去看看。”
“看看也好，反正测不出灵根，人家也不会要。”
他没接话，只加快脚步。
村口老槐树下，三名青衣弟子正站在雾中。一人手持罗盘，指针微微颤动；另一人捧着册子，神情冷淡；领头的年轻修士负手而立，目光扫过陆续聚集的少年们。
钟声响起，测试开始。
一个接一个上前按手在测灵石上。光点闪烁，有人欢喜有人垂头。轮到姜云时，人群里传来低笑。
“放羊的也来？莫不是想给仙门看牲口？”
他没理，伸手按上石头。
起初毫无反应。石面灰暗，像块普通顽石。
有人已经开始嘀咕：“果然，凡胎一个。”
可就在这时，掌心渗出一点汗，青玉隔着衣料轻轻一震。
测灵石猛地亮起，青光如春草破土，层层荡开。四周枯草竟微微摇曳，几株野藤从石缝中钻出，缠上石座边缘。
全场静了一瞬。
领队弟子皱眉走近，低声对身旁人道：“记下，木属性残缺灵脉，地脉亲和度异常。”
“这是……能入选？”姜云问。
“候补。”对方合上册子，“明日随队出发，试炼之地见真章。”
人群骚动起来。有人羡慕，有人不服。姜云没再说话，默默退到一边。
太阳升得高了些，雾散了大半。队伍开始整备，准备前往镇上暂住。他正要跟上，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佻的招呼：
“哟，牧羊哥，运气不错嘛。”
他回头，是那个叫白理的少年。明黄锦袍依旧扎眼，手里攥着一根削好的木枝，嘴里还叼着片草叶。
“你怎么也在？”
“我可是散修遗孤，”白理眨眨眼，“无门无派，但天赋异禀——你看。”他把木枝往地上一插，不过几息，嫩芽冒头，抽出两片绿叶。
旁边负责登记的弟子点头：“通过。”
姜云盯着他：“你昨天说的‘有些人看的不是羊，是铃铛’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白理收了笑，左右看了看，压低声音：“意思是，你现在身上挂的东西，比你本人值钱多了。”
姜云心头一紧。
“晚上别住官驿。”白理突然塞给他一块木牌，上面刻着藤蔓缠绕的纹路，“东街第三间客栈，我在那儿等你。有些事，当面说。”
“我不确定该不该信你。”
“那你昨夜见到的黑袍人，要不要我帮你问问他是谁？”白理歪头一笑，“还是说，你想等下次来的是把刀？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声响。
姜云捏着木牌，没追上去。
队伍出发时，他默默跟在末尾。一路上，白理总在他附近晃悠，一会儿摘片叶子吹曲子，一会儿拿树枝逗路边小狗，活像个闲散公子。可每次姜云多看两眼，都能发现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符纸——青铜色，边缘焦黑，正是昨夜乌鸦消失方向燃过的那种。
傍晚抵达小镇。青玄门安排众人入住官驿，统一管理。姜云分到一间四人房，同屋的少年们兴奋地聊着试炼传闻，他却一直坐在床沿，手里攥着那块藤纹木牌。
窗外暮色渐沉，山林轮廓变得模糊。
终于，他起身，趁着换岗间隙溜出官驿，朝东街走去。
第三间客栈不大，门口挂着褪色的布幡。他推门进去，大堂角落坐着白理，正用小刀削着苹果，果皮连成长长一条。
“来了？”他抬头，“坐。”
姜云坐下，不吭声。
“你不信我。”白理把苹果递过来，“吃吗？”
“不吃。”
“也是，牧羊人哪吃过这种精细果子。”他自顾咬了一口，“你知道青玄门为什么今年突然来村里选人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试炼地改了。”白理放下刀，眼神认真了几分，“原本在北岭，今年换到了南荒古祭场——就是千年前封印邪物的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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