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云左臂上的青色印记还在慢慢蔓延,像春天的藤蔓顺着墙壁往上爬,一寸一寸钻进皮肤里。他低头看了一眼,抬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,动作很轻,好像怕惊醒什么。
掌门一直盯着他,眼神都没偏一下。
大殿里安静得可怕,连香炉里的灰掉下来都能听见。烛火忽然跳了一下,映在掌门脸上,半边亮,半边暗。
“你说你从镇魔渊回来了。”掌门开口,声音平平的,不冷也不凶,就像随口问一句“吃晚饭了吗”,可姜云却觉得这句话沉甸甸地压在肩上。
他点点头:“是。”
“血魂老祖见你的第一面,就叫你‘青帝容器’?”
“他说……我体内有他一直在找的东西。”姜云顿了顿,“但他没说那到底是什么。”
“那你呢?”掌门看着他,“你觉得你是谁?”
白璃猛地抬起头。
姜云没有看她,只是盯着地上那道刚刚被铃声震散的影子。“我是姜云。十六岁,洪荒村人,爹娘走得早,有个妹妹生病在家。去年被选进青玄门,拜在您门下。这些,都是真的。”
掌门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笑了笑,笑得很淡,几乎看不出来。“你这孩子啊,总喜欢把最难的事说得最简单。”
他又看向白璃:“你呢?司药殿的杂役白临——名字是假的,身份是假的,连走路的样子都故意压低声音、收着肩膀。你混进试炼场那天,我就知道你不是男子。可我没揭穿。现在我想听你说,为什么?”
白璃抿了抿嘴,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眉心。那颗朱砂痣颜色已经稳定了,但此刻却微微发烫。
“我娘留下的铜镜碎片,只有靠近特定血脉才会变暖。”她说,“它第一次发热,是在姜云救我的那一晚。我去试炼场,是想查清楚那晚他身上为什么会引动古纹——结果发现,不只是我娘的东西认他,连我体内的旧伤,在他靠近时也会隐隐作痛。”
掌门眼神微动。
“所以你接近他,是为了确认血脉关系?”
“一开始是。”白璃坦然回答,“后来……不是了。”
姜云侧头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,嘴角却悄悄翘了一下。
掌门叹了口气,手中的招魂铃轻轻晃了半圈,又停下。“你们知道吗?青帝印记一旦出现,就像点了一盏灯,会引来飞蛾。五大派表面上通缉你,其实都在等这一天——等你真正觉醒,好趁机夺舍、炼化本源。血魂老祖不会放过你,白霄更不会。”
姜云握紧拳头,掌心一道旧疤裂开,渗出血丝。“那他们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。”
“少说这种逞强的话。”掌门语气突然严厉起来,“你以为你能扛得住反噬?你在镇魔渊强行催动青玉,灵脉早就受损了。现在每说一句话,胸口是不是像被树根扎着?呼吸的时候,肋骨是不是发麻?”
姜云愣住了。
他确实感觉到了——每一次吸气,肺里都像卡着枯枝,咳不出来,也咽不下去。
掌门语气缓了些:“我不是要赶你走。恰恰相反。正因为你可能是青帝容器,我才更要护你周全。但你也得明白,从今以后,你不只是我的徒弟,更是风暴的中心。一步走错,就会连累整个门派。”
白璃上前一步:“如果因为我隐瞒身份惹来灾祸,我愿意接受惩罚。”
“惩罚?”掌门摇头,“你现在站在这里,就已经是在承担了。我不怪你藏身世,也不怪你有私心。但我必须问一句——如果有一天,姜云的身份彻底暴露,你要怎么办?是继续陪他闯刀山火海,还是回宫去做你的公主?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白璃伸手,摘下发髻上的玉冠,长发如瀑布般垂落,肩线一下子柔和了许多。她将玉冠轻轻放在案前,声音清晰坚定:“我要是想回去,早在父王派人来接我的时候就走了。我现在站在这里,是因为这里有我想守护的人。仅此而已。”
姜云心头一震。
掌门久久没说话。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,一个满身伤痕却不肯低头,一个卸下伪装依旧目光坚定。过了很久,他伸出手,轻轻按在姜云的左臂上。
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,那青色印记竟然微微闪了一下,像是回应。
“印记已经深入经络,无法抹除。”掌门收回手,“以后每个月初一和十五,我会帮你压制一次。这段时间,不准私自运功,不能接触任何古老阵法的残纹,更不能让外人看到这个印记——尤其是司药殿以外的长老。”
姜云点头:“弟子明白。”
“你们先去东院的老屋住下。”掌门转身走向高台,“那里清净,我也方便照应。没有我的手令,不准下山,不准见外门弟子,不准进藏经阁和炼器坊。”
“是。”
两人正准备离开,掌门忽然又叫住他:“姜云。”
“在。”
“下次再有人问你是谁——”他回头,目光深邃,“别再说‘我只是个弟子’。你是谁,不该由别人定义,但也别轻易告诉所有人答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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