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云睁开眼的时候,阳光已经洒满了石阶。屋檐下的小麻雀还在蹦蹦跳跳,嘴里叼着的枯叶换成了刚落下的桃花瓣,粉嫩嫩的,看着就让人心里软乎乎的。
他动了动手臂,原本疼得像被刀割过的身子,现在只是有点发紧,像是好久没活动过,稍微动一动就能舒展开来。他坐起身,背靠在桃树上,粗糙的树皮蹭得后背有点痒,他伸手挠了两下,忍不住笑了。活着真好,连痒都这么真实。
胸前的青玉吊坠温温的,不再发烫,也不再渗出红光。他低头看了一眼,那道裂痕还在,但边缘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绿意,像是春天刚冒头的青苔,悄悄地、温柔地长了出来。他没去碰它,只是把手轻轻放在地上,试着感受了一下——果然,有一丝暖流从指尖缓缓回旋上来,像是大地在轻轻呼吸。
可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回想那一幕:黑衣人的刀停在他喉咙前三寸,白璃的手刚刚碰到那株嫩芽,钟声就响了。真的只是巧合吗?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放羊的事。有一只小羊腿瘸了,却总爱往最陡的坡上爬。他拦不住,只能跟在后面。后来才知道,那只羊的妈妈就是在那儿失踪的。原来它不是倔,是记得。
“你盯着那块木牌看了好久。”白璃的声音轻轻传来。
她坐在石阶上,右臂缠着新的布条,左手正小心翼翼地摸着膝盖上的那株嫩芽。嫩芽比昨天大了些,两片叶子舒展开来,绿得透亮,像是能滴出水来。
“我在想,”姜云轻声说,“如果那天我没捡到青玉呢?”
白璃歪了歪头:“那你现在应该在山上放羊吧。”
“嗯。”他笑了笑,“赶着羊群绕开狼窝,教妹妹认野菜,晚上躺在草地上数星星。”
“听起来挺好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姜云望着远处,“可我现在,连羊圈长什么样都要忘了。”
白璃没说话,只是把嫩芽往阳光多的地方挪了挪。阳光穿过叶片,照出细细的纹路,像是一张藏着秘密的小地图。
“你说……”姜云忽然转头看她,“如果我们俩都没卷进这些事里,是不是也能过那样的日子?不用逃命,不用打架,也不用担心谁要杀谁。”
白璃眨了眨眼,笑着说:“那你得先说服我爹让我出宫,还得让我娘同意我不学绣花,改去放羊。”
姜云一愣,随即笑出声:“你放羊?穿着公主的裙子拿鞭子?”
“怎么不行?”她扬起小脸,一脸认真,“我还能给每只羊起名字,叫‘小懒猪’‘胖墩儿’,气死他们!”
两人笑作一团,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,扑棱棱地飞进了桃林深处。
等笑完了,安静又悄悄回来了。
“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白璃声音轻了下来,“你是在问,这一切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?青玉选你,不是因为你就是姜云,而是因为‘必须是你’。”
姜云点点头:“就像那棵树,非得朝着有光的地方长。可它有没有想过,换个方向,说不定活得更久?”
“但它没得选啊。”白璃低声说,“风来了,它就得弯腰;石头压着,它就得绕路。可你看,它还是长出来了,不是吗?”
姜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这双手前几天还抓不住藤条,现在却能稳稳地撑起身体站起来。他走到那块焦黑的木牌前蹲下,手指轻轻抚过上面刻着的桃子图案。
“可我不想只是被人推着走。”他说,“我想知道,哪一步,是我自己选的。”
白璃慢慢走过来,在他身边蹲下。“你救我的时候,想过什么青帝、命运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挡在我前面,是因为你知道,如果你不这么做,我就会有危险,对不对?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就够了。”她看着他,眼里亮亮的,“那是你选的。不是青玉,不是天意,是你自己。”
姜云怔住了。
他想起在深渊底下,灵力倒灌进身体,肺里火辣辣地疼,可他还是把青玉塞进了白璃手里;想起影煞扑来时,他已经跑不动了,却还是转身冲上去;想起昨晚黑气压下来那一刻,他第一反应不是逃,而是把她往身后拉。
那些瞬间,他根本来不及想“我是谁”“我该做什么”,他只知道——不能让她出事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喃喃地说,“哪怕一切都有定数,我也能做一点属于自己的决定?”
“至少能决定怎么面对。”白璃轻轻把那株嫩芽放在木牌的裂缝上。绿光一闪,桃纹缓缓亮起,像是回应她的信任。
姜云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向天空。云散了,阳光直直地洒下来,照得眼睛微微发酸。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视线清晰了许多。
这时,他注意到院子角落那口枯井边,掌门贴的符纸正在一点点褪色。黑气早就没了,可那张符,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慢慢磨去了墨迹。
“符快失效了。”他说。
白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:“嗯。不过没关系,阵眼还在,地脉也没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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