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云睁开眼睛的时候,天已经亮了大半,窗外的光线是淡淡的青色,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。他靠在竹墙上,肩膀又酸又硬,脖子一动就咯吱响。右手掌心还留着干掉的血痂,手指有点麻,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青玉吊坠——它不再发烫,只是温温地贴着皮肤,像睡着了一样安静。
帘子轻轻一掀,白璃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,脚步轻得像风拂过草尖。她换了身素净的麻布衣裳,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,眉心那点朱砂痣在晨光里红得好看。
“醒啦?”她笑着看他,“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年春天。”
姜云张了张嘴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:“没死就行。”
“废话,真死了我给谁喂药去?”她把药碗放在矮几上,吹了两口气,又凑到唇边试了试温度,才端起来往他嘴边递,“来,啊——”
“我自己喝。”他偏头躲开,伸手去接。
可手刚抬起来,整条胳膊忽然一抽,药碗晃了一下,褐色的药汁洒出来,溅在他袖口上,晕开一片深色。
白璃愣了下,随即笑出声,眼角弯成月牙:“刚才不是说‘自己能行’吗?连个碗都拿不稳还逞强?”
姜云脸微微发烫,低头盯着湿掉的地方,小声嘟囔:“就是……手抖了一下。”
“哦?”她故意拖长音,“那你上次替我挡毒针的时候,怎么不抖?现在倒娇气起来了?”
“那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当然不一样。”她重新把碗递过来,“那时候你是英雄,现在嘛——是病人。英雄可以硬撑,病人不行。”
姜云没办法,只好张嘴。药很苦,但她吹得刚刚好,温温的,入口不烫。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,快见底时,忽然发现碗底画了个东西。
一圈歪歪扭扭的墨线,像是随手涂的,但还能看出形状:三片叶子托着一轮小小的太阳。
他怔了一下。
“谁画的?”他低声问,“挺……特别的。”
白璃挑眉:“猜不到?那以后别想看第二眼。”
话音刚落,外面“啪”一声响,竹叶猛地一颤。
两人同时绷直了身子。
姜云本能地去摸腰侧,那里本该缠着藤蔓,现在却空空如也。白璃也迅速夹住一枚银针,指尖微动。
屋顶传来几声轻响,像是爪子踩过瓦片。
安静了几息,一只山猫从屋檐跳下来,尾巴高高翘着,飞快跑远了。
空气一下子松了下来。
白璃噗嗤一笑:“你紧张得像个第一次出任务的新弟子。”
“刚才那一战……”姜云慢慢松开拳头,“耳朵里还在嗡嗡响。”
“那就别听。”她顺手把空碗放一边,指尖轻轻戳了下他额头,“听我说话就好。我声音多好听啊。”
他忍不住笑了下,随即皱眉:“丹田还是疼,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咬。”
“蛊毒还没排干净,得慢慢来。”她坐到席子上,挨着他,“你现在要是强行运功,连根藤都召不出来。掌门说了,三天内不准碰灵力。”
“可我不能一直躺着。”
“你能活下来,就是最好的结果了。”她看着他,语气忽然认真起来,“你知道吗?刚才最让我害怕的,不是我自己会死……而是看到你倒下。”
姜云没说话。
风吹过竹林,沙沙作响。阳光穿过帘缝,在地上划出几道细长的光带,正好落在他们俩的影子上,叠在一起。
过了好久,他低低地说:“我也是。”
白璃没回应,只是轻轻靠了过来,肩膀贴着他。她的发丝蹭到他脖颈,有点痒。屋里很静,只有药香和彼此的呼吸声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在外面。
过了一会儿,她忽然问:“你说,等这事结束了,你想去哪儿?”
“不知道。”他摇头,“可能回趟村子吧,看看老羊圈还在不在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……种地?放羊?反正不想再打架了。”
她笑出声:“堂堂青帝容器,以后要当个牧羊人?”
“不好吗?”他反问,“羊听话,不会骗人,也不用天天防着谁背后捅刀。”
“那你收徒不?我可以来报名。”
“你?”他侧头看她,“你可是公主,怎么能放羊?”
“公主就不能穿草鞋踩泥巴了?”她扬起下巴,“再说,我要是放羊,肯定比你还专业——我小时候偷偷溜出宫,在御花园养过三只小羊,后来被发现了,全给炖了。”
姜云一愣:“真的炖了?”
“嗯。”她点头,“我还哭了半天。所以啊,你要敢欺负我的羊,我就把你煮了。”
他愣住,看着她的眼睛,最后只能笑着摇头。
她也笑,眼睛亮晶晶的,像星星落进了眸子里。
午后阳光慢慢西斜,屋里的光影一点点拉长。白璃起身活动了下手脚,又给他倒了杯温水。
“明天我能走动吗?”他问。
“能。”她答得干脆,“前提是不乱用灵力,按时喝药,也不跟我抢碗——不然禁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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