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里的刮擦声还在响，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石头上划来划去，断断续续，却怎么都停不下来。姜云刚想说话，手腕突然被白璃猛地一拽——她整个人扑过来，带着他翻滚出去。
“砰！”
雪地炸开三道红痕，三支暗红色的长箭钉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，箭身上刻着扭曲的符文，一碰到雪就融化，留下焦黑的洞，边缘还冒着淡淡的腥味。姜云就地一滚，背撞上冰棱，疼得直吸气，但手已经本能地按在了腰间的藤蔓袋上。
“别动。”白璃压低声音，语气很轻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。她的袖子里露出一根银针，尾部刻着一个小小的“璃”字，此刻正剧烈震颤，红光一闪一闪，像心跳一样急促。
姜云屏住呼吸，掌心贴住胸前那枚青玉吊坠。微光顺着身体流转一圈，眼前的世界仿佛清晰了些，空气中流动的灵气轨迹也变得能看清了。这冰缝很窄，只能勉强容下两人侧身通过，两边冰壁泛着幽幽蓝光，寒风里飘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，若不是灵觉敏锐，根本察觉不到。
“不是影煞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这箭上有邪修的气息，比冥河秽液还要阴冷。”
白璃没吭声，只是把银针轻轻抵在眉心，闭眼感应了一会儿。再睁眼时，眼神沉了几分：“是血魂老祖的神识标记……他在找你。”
话音刚落，那刮擦声忽然消失了。
四周一下子安静得可怕，连风都停了。雪花悬在半空，像是时间被冻结了一样。
然后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。
不是从外面传来的，而是直接钻进他们的脑海里，沙哑又冰冷，像锈铁刮过骨头：
“青帝容器……你体内的蛊毒每天都在侵蚀经脉，迟早会毁掉你的神智。何必挣扎？献出躯壳，我让你魂魄不灭。”
姜云瞳孔一缩，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，皮肤下浮现出几道黑纹，像活物一样游走。他狠狠咬住舌尖，嘴里弥漫开血腥味，攥紧青玉吊坠，大声吼道：“我的命，轮不到你来定！”
话音落下，吊坠的光芒猛地一亮，识海中的阴影像是被阳光照到，退开了些许。
白璃迅速抽出一枚银针，指尖凝聚灵力，轻轻刺入他后颈的风府穴。一股清凉感顺脊而下，体内躁动的蛊毒慢慢平息，黑纹也渐渐消失。
“他不敢真来。”她收针入袖，语气冷静，“这只是神念投影，借血魂箭当媒介探路。要是他本体在这儿，我们早就死了。”
姜云喘了口气，靠在冰壁上，额头上全是冷汗。他知道她说得对，可刚才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太真实了——那不只是威胁，更像是某种预兆。
“他是想吓我。”姜云慢慢站直身子，目光穿过冰缝，望向灰白的天空，“可我越怕，他就越得意。”
白璃看了他一眼，忽然笑了：“你还记得上次在药房吗？你说最怕我扎针，结果我还没动手，你自己先抖得像个筛子。”
姜云扯了扯嘴角：“那次是你故意吓我。”
“可你现在不怕了。”她轻声说，“因为你明白了，有些事躲不掉，就得迎上去。”
风又吹了起来，卷着雪粒打在冰壁上。远处传来低沉的震动，像是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。
识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次更近了，仿佛贴着耳朵在低语：
“你以为你在对抗命运？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。青帝已经死了千年，你不过是他残留力量的容器罢了。白璃为你流血，掌门为你耗命，可你给了他们什么？一场又一场的灾劫。”
姜云手指一紧，青玉吊坠的光芒微微晃动。
“你懂什么。”他盯着外面飘摇的雪，“我父母死的时候，妹妹病在床上，我连一口热汤都端不起。可有人信我，护我，把我当人看。现在我要守护的人更多了——我不求赢，只求不辜负。”
白璃静静听着，忽然伸手，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：“说得挺好，就是声音太小了。”
姜云一顿，随即低声笑了：“那你帮我喊？”
“免谈。”她翻了个白眼，“我扎针都来不及，哪有空给你壮胆。”
话音刚落，冰壁突然微微震动。一道裂缝从上方裂下，簌簌落雪中，隐约能看到更深的黑暗。
那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：
“你们以为躲在冰缝里就能逃开？我布下的祭坛早已成型，雪域之下，十万海妖即将苏醒。只要取你心头血，炼化青帝残魂，混沌重临之日，便是天地重启之时。”
姜云抬头看着那道裂缝，忽然问：“你当年……是不是也被人叫过‘容器’？”
声音顿住了。
没有回答。
但他知道，自己说中了。
“你嫉妒青帝，不是因为他多强，而是因为他被人追随，被人记住。”姜云握紧吊坠，一步步向前，“而你，只剩下一具枯骨，躲在面具后面，靠吞噬别人的灵魂活着。”
冰缝深处，传来一声极轻的碎裂声，像是面具裂开了一道缝。
白璃悄悄握住银针，眼神警惕。
风雪更急了，冰壁上的裂缝缓缓扩大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中渗出，混着腐朽的气息。
“那就战。”姜云站在裂缝前，背影挺直，“你想看我害怕，可我告诉你——今天被困在这里，不过是明天斩你的开始。”
青玉吊坠的光芒稳定如初，映着他眼底不灭的火光。
白璃走到他身旁，低声说：“待会要是打起来，别乱冲，听我指挥。”
“我又不是每次都莽。”他小声辩解。
“可你每次都觉得自己能扛。”她瞥他一眼，“上次为了救我，差点把自己烧干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
“怎么不一样？”
“因为是你。”
风雪封锁四方，冰缝如墓穴般幽深。远处祭坛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，镇压桩上的锁链图案隐隐发烫。
那道裂缝忽然剧烈震动，黑气从缝隙中涌出，凝聚成一张模糊的脸，眼窝深陷，嘴角咧开，却没有发出声音。
姜云抬起手，藤蔓缠绕掌心，青玉微光与之呼应。
白璃的银针再次震颤，红光频闪。
裂缝中，黑气翻滚，一只由寒冰与血丝交织而成的手缓缓伸出，五指张开，朝他们抓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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