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从鼻腔灌进来的时候,姜云还在想那根断掉的藤。
但很快,他醒了神。腿上缠着的是破布,不是什么妖物触手。他猛地蹬开那截旗杆,手臂一紧,把白璃往怀里又搂了搂,双腿用力划水。
头顶有光。
不是那种幽绿的、来自潭底的冷光,而是真正的、淡淡的月光,透过水面晃荡着洒下来。他咬着牙,肺里像被火燎过一样疼,可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浮。
“哗——”
脑袋冲出水面那一刻,他大口吸气,喉咙撕裂般地痛。发梢滴着水,衣服沉甸甸地贴在身上,他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壁边,稳住身体,低头看怀里的白璃。
她咳了几声,吐出一口水,眼皮颤了颤,睁开了。
“还活着?”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。
“嗯。”姜云喘着气,“比你想的难死。”
她轻轻哼了一声,没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。湿透的衣料贴在身上,冷得人直打哆嗦,可两人谁也没提松手的事。
姜云背上的伤原本火辣辣地疼,像是被什么利爪撕过,血一直没止住。可现在,他伸手一摸,发现伤口不流血了。再仔细一看,结了层薄痂,边缘已经开始褪红。
他愣了一下:“这水……有点东西。”
白璃顺着他的动作抬头:“你说这潭?我记得小时候听宫里的老医官讲,极寒之水若含灵脉,能涤秽疗伤,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一般这种地方,都不会太安全。”
“那你是建议我们现在就游回去?”姜云低头看她,嘴角一扯。
“我是建议你别得意忘形。”她抬手戳他额头,力道轻,“刚才跳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我说什么了?”
“你说‘你要死一起死’。”
姜云一怔,随即笑了: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
白璃没接话,只是靠着他,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袖角。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,脸色也不再那么青白。这潭水对她也有好处,连眉心那颗朱砂痣都恢复了些许光泽,不再像之前那样灰暗发乌。
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水波轻荡的声音。上方悬崖看不见顶,黑乎乎的一片,影煞的人应该还没找到下来的办法。暂时……是安全的。
可这份安静压得人心慌。
“姜云。”白璃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你说,我们会一直这样吗?逃来逃去,被人追,被人算,连好好吃顿饭都要挑没人的林子。”
“不会。”他说得干脆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不会让这种日子一直下去。”他低头看她,“我还要娶你呢。”
水波静了一瞬。
白璃猛地抬头,眼睛瞪得圆圆的,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耳根。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秒,忽然抬手又戳他额头,这次力道重了些:“谁要嫁给你!”
“你不嫁?”姜云没躲,反而笑得更开,“那你欠我的三顿饭怎么办?桂花羹还没吃到呢。”
“那是你自己记仇!”
“还有道歉也没给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欠你道歉了?”
“上次在药田,你说我采错了草药,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说我蠢,害我被罚抄《百草经》三遍。”
白璃一愣,随即扑哧笑了出来:“你还记得这个?”
“记得。”他看着她,“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。”
笑声渐渐低了下去。她没再挣扎,也没再说话,只是慢慢把头靠回他肩上。湿发贴在他颈侧,有点痒,可他没动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早就想说了?”她小声问。
“说什么?”
“那句……要娶我。”
姜云沉默了一会儿,嗓音低下来:“不是想说,是必须说。有些话,要是不说出来,可能就没机会了。就像那天在锁龙塔,我以为你死了,我就……特别后悔,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讲。”
白璃的手指微微蜷了蜷。
“所以你现在讲了。”她轻声说,“然后呢?我就得答应?”
“你不答应也得答应。”他收紧手臂,“你现在是我媳妇了,听见没?”
“谁是你媳妇!”她又要抬头,却被他一手按住后脑,轻轻摁在胸口。
“别闹。”他说,“让我抱会儿。”
她僵了一下,最终没挣开。水波一圈圈荡开,映着两人依偎的身影。远处潭底那抹幽绿的光还在闪,像是某种无声的注视。
可此刻谁也没在意。
“你冷吗?”姜云问。
“冷。”
他把外袍脱下来,披在她肩上,虽然也是湿的,但总比没有强。她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,嘀咕:“你体温怎么这么高?”
“可能是这水在帮我疗伤。”他摸了摸背,“感觉快好了。”
“别太早下结论。”她提醒,“灵愈之水往往伴有毒瘴或幻境,待久了会迷失神志。”
“那你盯着我。”他说,“我要是开始胡言乱语,你就打醒我。”
“你要真疯了,我可打不过你。”
“那你喊我名字就行。”他顿了顿,“喊‘阿云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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