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时节,老城区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。林远山紧紧攥着手中的诊断书,站在社区老年大学门口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。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,病历本的硬角深深地硌进了他的手掌心。
“胃癌早期”这四个字,如同一片浓重的黑雾,无情地笼罩在他的心头,将他六十岁的人生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。退休前,他是省书协的理事,在书法领域有着颇高的造诣和声誉。然而,就在他满心期待着退休后能够含饴弄孙、安享晚年的时候,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却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碎了他所有的美好憧憬。
“林老师,您来啦!”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,银发志愿者张姨满脸笑容地推开了书法教室的门。一股浓郁的宣纸墨香和淡雅的茶香交织在一起,如同一股清泉般扑面而来,让人感到心旷神怡。
走进教室,林远山环顾四周,只见十几个老人正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。有的老人颤巍巍地握着笔,仿佛每一个笔画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;而有的老人则全神贯注地临摹着字帖,沉浸在书法的世界里,忘却了周围的一切。
林远山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,那里原本常年戴着他最心爱的狼毫笔。然而,由于化疗的副作用,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使得握笔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。
“林老师,今天您要教我们写《赤壁赋》呢!”张姨热情地招呼道,声音中透露出对林远山的尊敬和期待。
林远山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。他慢慢地转过身,走到讲台前,凝视着铺好的三尺宣纸,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。
他拿起一支粉笔,在黑板上写下了“大江东去”四个字。然而,由于手指的颤抖,粉笔在黑板上留下的笔画显得有些歪斜,这引起了后排一些老人的细微骚动。
下课后,林远山像往常一样,默默地走向器材室。他轻轻地推开门,然后迅速地将自己反锁在里面。器材室里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勉强照亮着四周。
林远山站在墙边,面对着那满墙的毛笔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它们。他的目光有些呆滞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就在这时,墙角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把他吓了一跳。
他紧张地盯着墙角,借着微弱的月光,终于看清了那个发出声音的身影。那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,正蹲在角落里整理着一堆废纸。林远山认出了他,那是总在校园里捡废品的周老头。
你怎么在这里?林远山有些惊讶地问道。
周老头抬起头,看了他一眼,然后笑了笑说:我来收拾一下这些废纸,卖了换点钱。
林远山点了点头,正准备转身离开,周老头却突然开口说道:你的手是不是抖得很厉害?
林远山一愣,他没想到周老头会注意到他的手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了点头。
周老头笑了笑,从怀里掏出一个铝制的酒壶,递给林远山说:试试这个。
林远山狐疑地接过酒壶,仔细一看,发现酒壶的壶嘴竟然被改装成了笔尖的形状,而且壶身还缠满了防滑胶带。
这是我捡废品的时候琢磨出来的,用这个写字比毛笔稳当多了。周老头咧嘴一笑,露出了他那缺了半颗的门牙。
林远山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酒壶笔,他没想到周老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创意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试试这个酒壶笔。
第二天清晨,林远山早早地来到了社区广场。他在广场的一角支起了一张桌子,然后拿出了那个酒壶笔和一瓶墨水。
当他将酒壶笔蘸满墨水的瞬间,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手感。他深吸一口气,然后开始在宣纸上书写起来。
随着他的书写,围观的居民也越来越多。他们都被林远山那独特的书写方式所吸引,纷纷围拢过来观看。当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八个字跃然纸上时,人群中爆发出掌声。
三个月后,阳光明媚,书画展现场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。在众多精美的书画作品中,有一幅《赤壁赋》格外引人注目。这幅作品笔法流畅,气势磅礴,仿佛将观者带入了苏轼笔下那波澜壮阔的赤壁之战场景之中。
当主持人宣布林远山的《赤壁赋》获得特别奖时,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。林远山缓缓走上颁奖台,他的步伐有些蹒跚,但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。站在台上,他举起那把酒壶笔,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:“这不仅是一支笔,更是一个老人和命运的和解。”
台下,观众们对他的话感到有些诧异,但很快就被他真挚的情感所打动。而在人群中,有一个人笑得比谁都灿烂,那便是周老头。他看着林远山,眼中充满了欣慰和骄傲。
周老头身后的展柜里,陈列着用废品改造的各种书画工具。这些工具虽然简陋,但每一件都凝聚着周老头的心血和创意。它们见证了周老头与林远山之间那段特殊的友谊,也见证了一个老人如何用自己的方式与命运抗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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