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家师徒灰溜溜地走了,客厅里的气氛却并没有立刻轻松下来。奶奶柳玉茹和妈妈温若雁看着苏清鸢,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。她们或许不懂古玩字画的深奥门道,但周老爷子那由倨傲到尴尬的脸色变化,她们看得清清楚楚。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女,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,让人大跌眼镜。
苏清鸢被她们看得有些不自在,低下头,手指绞着衣角,小声说:“奶奶,妈,我……我就是瞎说的,可能运气好……”
爷爷苏振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故作怯懦的表象。他没有追问画的事,反而语气平和地转移了话题,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:“好了,事情过去了。站了这么久,都坐下喝口茶吧。福伯,泡壶我前阵子得的那个老君眉。”
福伯应声要去准备。
就在这时,苏清鸢却轻轻开口,声音依旧不大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:“爷爷……要不,让我试试吧?”
这话一出,几道目光又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。
苏振廷有些意外:“你?你会泡茶?”
苏清鸢脸上泛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,眼神带着点怀念和腼腆:“在乡下的时候,隔壁有位独居的老爷爷,他特别喜欢喝茶,我常去帮他干活,他就教我一些……简单的泡茶方法。他说,茶能静心。”她没说那位“老爷爷”其实就是她十位师傅之一的云舒,那位精通医道、也极擅茶道的隐士。
温若雁心疼女儿,连忙说:“鸢鸢,泡茶是细致活,让福伯来就好,你别累着。”
苏清鸢却坚持地看着爷爷,眼神清澈:“爷爷,我想试试。就当……谢谢您和奶奶刚才维护我。”她这话说得真诚,带着点小辈想要表达心意的小心翼翼。
苏振廷看着她倔强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,心中一动,点了点头:“好,那就让你试试。”
福伯立刻会意,去茶室取来了全套紫砂茶具和爷爷珍藏的那罐老君眉。茶具在客厅的黄花梨茶台上摆开,古朴雅致。
苏清鸢走到茶台前,深吸了一口气。当她伸出手,触碰到温润的紫砂壶时,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那份怯懦和不安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和专注。她的背脊挺直,眼神落在茶具上,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温壶、置茶、润茶、冲泡……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,没有丝毫拖沓,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,轻柔而精准。不像寻常茶艺表演那般刻意追求姿态优美,她的每个动作都简洁实用,却又暗合章法,仿佛经过千锤百炼。尤其是她那双手,白皙纤细,执壶时稳如磐石,水流控制得恰到好处,凤凰三点头,水流如丝,精准注入每一个品茗杯,不多不少,七分满。
一股清雅高扬的茶香随着水汽弥漫开来,沁人心脾。
奶奶柳玉茹忍不住轻“咦”了一声,她是书香门第出身,对茶道也有些了解。苏清鸢这手泡茶的功夫,绝不是“乡下老爷爷教点简单方法”能达到的水平!这分明是极专业的技法,没有多年的浸润,绝无可能如此纯熟自然!
温若雁也看呆了,她虽然不精于此道,但也能感觉到女儿泡茶时那种专注沉稳的气度,与平时判若两人。
苏清鸢将泡好的茶汤分入闻香杯和品茗杯,双手捧起第一杯,恭敬地递到爷爷苏振廷面前:“爷爷,您尝尝。”
苏振廷接过茶杯,没有立刻喝。他先观其色,汤色橙黄明亮;再闻其香,香气清幽持久,带着特有的毫香和花果香;最后才小口啜饮。茶汤入口,醇厚甘爽,回味悠长,所有的香气和滋味都被恰到好处地激发了出来。
他放下茶杯,久久没有说话,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孙女。这泡茶的水平,甚至超过了跟了他几十年的福伯!这绝不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孩子能有的本事!周老爷子字画的事还能说是运气好、眼尖,可这手茶艺,是实打实的功夫!
“好茶。”半晌,苏振廷才缓缓吐出两个字,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苏清鸢身上,“清鸢,你这手茶艺,跟谁学的?”
苏清鸢心里早有准备,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,带着点感伤:“就是那位老爷爷,他姓云,一个人住在山脚下,脾气有点怪,但对我很好。他说茶如人生,要静心才能品出真味。我陪了他好几年,他就慢慢教了我这些。”她刻意模糊了时间线和具体细节,将一切归于一位神秘的乡下老人。
这个解释,听起来合情合理,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。什么样的乡下老人,能有这般造诣?
苏振廷没有再追问,只是点了点头,意味深长地说:“这位云老先生,是位高人。你能得他教导,是你的缘分。”
这时,苏语然逛街回来了,一进门就闻到满室茶香,看到苏清鸢站在茶台前,不由得撇撇嘴:“哟,这是干嘛呢?显摆上了?”她随手拿起一杯已经稍凉的茶,咕咚喝了一大口,然后皱起眉:“什么味儿啊,苦兮兮的,还不如喝果汁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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