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警报声被沉重的撞击声终结,又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取代。林小满的意识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挣扎着上浮,像个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,贪婪地吸入第一口空气。那空气灼热、辛辣,带着金属熔化后的焦臭和一股陌生的、干燥的尘土味,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般火辣生疼。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后脑勺针扎般的剧痛,眼前的世界在血红与漆黑之间晃动、分裂,仿佛碎裂的镜面。直到一阵冷风从扭曲的舱缝灌入,拂过她滚烫的脸颊,视野中的重影才缓缓合一——她看清了:自己蜷缩在一个狭窄、变形的金属罐头里。
这是星际飞船「青鸾号」的单人逃生舱,舱壁布满蛛网般的龟裂纹路,几根断裂的线路垂落如枯藤,偶尔迸出微弱的电火花,发出“滋啦”的轻响,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绝缘层气味,混杂着铁锈与人体汗液蒸发后的酸腐气息。她的指尖触到舱壁,冰冷黏腻,像是某种生物蜕下的外壳。
「青鸾号」……引擎故障……迫降……
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,最后定格在一片炫目的白光和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中。母亲将她推进逃生舱,自己却被失控的舱门永远地隔绝在外。她的终点站,本该是人类联邦最繁华的首都星,去那里继承母亲的遗愿,进入第一植物学院,成为一名真正的星际植物学家。可现在,这个梦想连同那艘满载着她未来的飞船,一同摔碎在了这片未知的土地上。
剧烈的饥饿感和喉咙里快要冒烟的干渴,将她从悲伤中强行拽回残酷的现实。胃袋紧缩成一团硬结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空荡荡的腹腔,发出无声的哀鸣。她必须活下去,为了母亲的牺牲,也为了那渺茫的希望。
林小满咬紧牙关,用肩膀顶住变形的舱门,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,一道刺目的红光猛然射入眼中。一股夹杂着红色沙砾的热浪扑面而来,灼得她裸露的皮肤刺痛发麻,细小的沙粒拍打在脸上,如同无数根细针轻扎。舱外的景象让她瞬间坠入冰窟。两轮巨大的、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恒星悬挂在暗紫色的天穹上,像两只冷漠的眼睛俯视着大地,将整片荒原烤得通红,沙粒在高温下微微震颤,蒸腾起一层扭曲视线的热雾。一望无际的红色沙漠在热浪中起伏如血海,视线所及之处,除了连绵的沙丘,便是「青鸾号」那庞大而凄凉的残骸——飞船像一头被开膛破肚的巨鲸,主结构撕裂,合金骨架外翻,无数珍贵的零件散落一地。
但此刻,那些最有价值的部分——引擎核心、能源模块、导航系统——全都不翼而飞。更让她心头发指的是,残骸周围散落着一些不属于飞船的垃圾:劣质能量棒的包装袋被风吹得贴在金属断口上,“哗啦”作响;几把粗制的撬棍斜插在沙中,刃口还沾着未冷却的金属碎屑。显然,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,已有一伙人捷足先登。他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秃鹫,精准地啄食了飞船身上最肥美的血肉,然后扬长而去。
“混蛋!”林小满低声咒骂,声音沙哑干涩,像是砂石在喉间滚动。这些星际黑市的掠夺者,他们不仅夺走了飞船上可能存在的救援信号发射器,也夺走了她最后的生机。
她踉跄着走向飞船残骸,脚踩在松软滚烫的沙地上,每一步都陷下半寸,鞋底几乎要被熔化。驾驶舱被暴力破开,边缘残留着高温切割的熔痕;储物舱被洗劫一空,只剩下一地扭曲的金属框架;就连医疗室的急救包也被翻得乱七八糟,只剩下几卷无用的纱布,在风中轻轻抖动。绝望如同沙漠的流沙,一点点将她吞噬。
就在这时,她的脚尖踢到了一个硬物。是一个被丢弃的军用补给包,拉链敞开着,里面空空如也。林小满不甘心地将手伸进去摸索,指尖竟触碰到一小块方方正正的东西——是一块压缩饼干。掌心大小,用锡纸包裹着,看样子是掠夺者匆忙间掉落的。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绝望。
食物!这是能救命的食物!她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小心翼翼地撕开锡纸,露出了里面灰褐色的饼干。浓郁的麦香味扑鼻而来,带着一丝发酵谷物的微酸,刺激着她空空如也的胃袋,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,舌尖甚至泛起久违的甜意。
她迫不及待地将饼干凑到嘴边,牙齿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,一股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她的大脑。那不是味觉,也不是嗅觉,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直达灵魂的感知。她的舌尖仿佛品尝到的不是食物的滋味,而是一股……情绪。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,极致的恐惧。仿佛有一个濒死的人在她耳边尖叫,那尖叫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惊骇、对被抛弃的怨毒,以及对生者的强烈诅咒。这股情绪洪流是如此真实,如此冰冷,让她瞬间汗毛倒竖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胸口发闷,呼吸停滞。林小满猛地将饼干扔了出去,趴在地上干呕起来,胃里明明什么都没有,却翻江倒海般难受,喉头泛起胆汁的苦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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