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间旅行归来的那个周一,江砚辞的生活似乎被注入了一种新的、温和的节奏。念泽在回程的车上就睡着了,梦里还在嘟囔着“星星”“”。江砚辞亲自抱着儿子上楼,将他安顿在儿童房里,看着那张熟睡中仍带着笑意的小脸,心里一片安宁。
他与苏曼的关系,在那晚星空下的牵手之后,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却又无比清晰的阶段。没有刻意的宣告,但眼神交汇时的暖意,交谈时自然缩短的距离,还有念泽越来越依赖的“苏阿姨妈妈”的呼唤,都无声地印证着某种改变正在发生。江砚辞甚至开始习惯在工作间隙,收到苏曼发来的、关于某个设计灵感的分享,或者一张她工作室窗外的夕阳照片。简单的分享,却让忙碌冰冷的工作日,多了些真实的温度。
他将相机里这次旅行的照片导出来,挑选了几张最自然的——念泽在溪边玩水大笑的,三人一起仰望星空的,篝火旁念泽吃着满足眯眼的,还有一张是苏曼低头温柔给念泽系鞋带的侧影——存进了手机里一个新建的、名为“生活”的相册。这个小小的举动,对他而言,是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接纳。
他本以为,至少在一段时间内,生活可以这样平稳地向前。直到周三下午,顾彦的到访,带来了一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消息。
顾彦是在秦舟的引领下进入总裁办公室的。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,神色里带着一丝罕见的、近乎困惑的复杂。
“江总。”顾彦在办公桌对面坐下,将文件夹推到江砚辞面前,“这是今天上午,法院转交过来的,关于温舒然女士探视权变更的申请。”
江砚辞翻阅文件的手顿住了。他抬起眼,看向顾彦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:“变更申请?她又想耍什么花样?”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,是怀疑。过去的经验告诉他,温舒然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可以纠缠、可以争取的机会,尤其是在念泽的事情上。
顾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语气带着谨慎的斟酌:“这次……不太一样。您先看看申请内容。”
江砚辞打开文件夹。里面只有两页纸。第一页是标准的法律文书格式,《关于变更探视权行使方式的申请书》,申请人是温舒然。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冰冷的条款,最终定格在核心诉求上:
“……申请人温舒然请求将原生效判决中确定的探视方式(每月两次,每次两小时)变更为:每季度一次,具体时间、地点由双方协商确定,且若被探视人江念泽本人明确表示不愿见面或情绪抵触时,该次探视可随时取消……”
下面附着的理由陈述,字数不多,却让江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:
“申请人认识到,频繁的、带有强制性和协议约束的见面,可能不利于孩子江念泽的情绪稳定和心理健康,亦可能对其正在逐渐适应的新家庭环境造成不必要的干扰。申请人愿意尊重孩子的真实感受和自主选择,将孩子的利益置于个人情感需求之上。故申请变更探视方式,减少见面频率,并赋予孩子更大的决定权。”
理由的最后,还有一行手写的字,似乎是温舒然写给法官或书记员的备注,字迹有些颤抖,但清晰可辨:“我不想再让他哭了。真的。”
江砚辞盯着那几行字,反复看了两遍,甚至三遍。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声。
主动要求减少探视?赋予孩子取消权?理由是为了孩子的情绪稳定和新家庭?
这完全不符合他对温舒然的认知。在他的预想里,她可能会因为上次探视时的失控而被法院警告,可能会被进一步限制,甚至可能会不服上诉,继续纠缠。但他绝没想到,她会主动退让,而且是如此彻底的、近乎放弃的退让。
“她委托的律师说,”顾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他观察着江砚辞的神色,继续道,“这是温女士深思熟虑后的决定,并非一时冲动。她咨询了心理医生,也……反思了很久。她说,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,尤其是带着强烈情绪的出现,对孩子是一种伤害。她说……她不想再成为让孩子恐惧和哭泣的原因。”
江砚辞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。意外,震惊,然后是一种极其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开来。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,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、混着些许荒谬的感慨。
纠缠了那么久,闹了那么久,恨了那么久,最终,却以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“放手”姿态,画上了句号。
“她还提交了这个,”顾彦从文件夹里取出另一个密封的信封,信封很厚,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:“江念泽(成年后启)”,“温舒然 亲笔”。
“这是一封温女士写给念泽的信,委托法院保管,待念泽年满十八周岁后转交给他。”顾彦解释道,“法院已经查验过,内容不涉及对您或其他人的诋毁或不当影响,主要是……她个人的一些话。按照规定,这类信件您可以知情,但无权扣留或拆阅,除非内容违法。您要看吗?”顾彦指的是信封的复印件或扫描件,原件已由法院封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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