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利普斯少校的营地里,弥漫着一股败逃的气息。
士兵们默默地收拾着行装,动作机械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。
那片被王悦桐的“炮火”犁过的山坳,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,烙在每个幸存者的脑海里。
菲利普斯站在指挥所门口,背对着营地里的一切。
他那身笔挺的军服,此刻穿在身上,却像一件租来的戏服,充满了讽刺。
耻辱。
前所未有的耻辱,像潮水一般,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神经。
他不是败给了日本人。
他是败给了那个满脸堆笑、啃着树皮的中国军官。
败得一败涂地,连底裤都没剩下。
“少校,我的朋友!怎么不多留几天,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?”
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,从身后传来。
那声音里,充满了阳光和热情。
菲利普斯的身体僵硬了。
他缓缓转身。
王悦桐正大步走来,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、灿烂到过分的笑容。
他手里提着一个小木箱,像是专程来送行的挚友。
“王上校。”
菲利普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,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砂纸上摩擦。
“哎,太见外了!叫我悦桐!”
王悦桐热情地将手里的木箱塞进菲利普斯的怀里。
“一点小礼物,不成敬意。”
“缴获的日军清酒,还有几条美国烟。回去的路上,解解乏。”
菲利普斯抱着那个木箱,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礼物,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他知道,戏还没唱完。
这只是下一幕的开场锣。
“多谢。”
他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。
王悦桐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僵硬,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不轻。
“菲利普斯,我的朋友,这次把日本人打跑了,可难保他们不会再来啊。”
他的声音压低了,带着一种“为兄弟两肋插刀”的真诚。
“你们的防区这么大,兵力又不足,我真是替你们担心啊。”
菲利普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。
他能说什么?
他只能像个木偶一样,尴尬地点头附和。
“是的,我会……向上级请求增援。”
“不用!”
王悦桐立刻打断了他,那语气,大义凛然,仿佛菲利普斯的提议是对盟军友谊的一种亵渎。
“怎么能再给帝国增加负担呢?我们都是盟军,你的事,就是我的事!”
这句话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菲利普斯脸上。
他看见了。
他看见王悦桐身后,那个叫陈猛的中国军官,飞快地低下头,肩膀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。
王悦桐的手臂猛地一挥,指向脚下这片被命名为“神之泪”的山谷,指向周围那广袤无垠的、名义上属于大英帝国的土地。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断。
“这样吧!”
“这片山区,就当年贡了!”
“我,王悦桐,和我的‘幽灵’旅,就驻扎在这里!”
“替大英帝国,守住这片东大门!”
轰——!
菲利普斯感觉自己的耳朵里,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他呆呆地看着王悦桐。
看着他脸上那副“我为你付出一切”的悲壮表情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。
这不是勒索。
这是赤裸裸地,当着他的面,在他的土地上,插旗!占山为王!
菲利普斯的嘴唇动了动,他想反驳,想怒斥,想告诉这个疯子,这里是女王的土地。
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一开口,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片血肉横飞的战场,就会浮现出王悦桐部队“奋不顾身”拯救自己部下的场景。
他要是拒绝,就等于亲手撕毁了那份用“鲜血”写成的救命之恩。
以后,再有日本人来,这支疯狗一样的部队,绝对会搬着小板凳,一边嗑着瓜子,一边欣赏他是如何被日本人撕成碎片的。
看着菲利普斯那张青白交加的脸,王悦桐脸上的“悲壮”渐渐散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“善解人意”的体谅。
“当然,我们也不能白白给帝国添麻烦。”
他补充道,语气变得像是在商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我们不要你们的补给,不要你们的津贴,我们自己啃树皮就行!”
“我们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,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真诚。
“承认我们是此地的‘合法代管者’。”
“以后我们在这里的一切行动,比如修工事啊,训练啊,都是为了‘维护盟军共同利益’。”
“这样,我们再揍日本人的时候,你们的飞机和炮弹,才不会误炸到我们自己人,对吧?”
对吧?
这两个字,像两根淬了毒的钢针,狠狠扎进了菲利普斯的耳膜。
他找到了完美的、无法反驳的理由。
他把一场明火执仗的抢劫,包装成了一个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的、为了避免友军误伤的合理请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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