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猛的动作僵在半空,满是血污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。
他缓缓转过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王悦桐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呜咽。
“旅长……赵四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
王悦桐的声音很平静。
他没有看那堆已经成为坟墓的乱石,而是迈开步子,径直朝着混乱的人群走去。
他的步伐不快,却像踩在所有人心脏的鼓点上。
周围是惊慌失措的尖叫,是撕心裂肺的哭喊,是乱作一团的工人和士兵。
而他,像一个行走在风暴中心的幽灵,置身事外。
陈猛咬着牙,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挣扎,但身体还是本能地跟了上去。
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,从腰间拔出了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驳壳枪。
王悦桐的脚步,停在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前。
阿牛。
那个年轻的锅炉工,此刻正蜷缩在一个工具箱后面,把头埋在膝盖里,全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
他周围的人,都因为恐惧而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,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。
王悦桐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、没睡醒的表情。
“冷?”
他轻声问道。
阿牛的身体猛地一颤,像被蝎子蜇了一下。
他缓缓抬起头,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,布满了泪痕和鼻涕,眼神涣散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。
“旅……旅长……”
他的牙齿在剧烈地打颤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地上凉。”王悦桐伸出手,动作轻柔得像是要去搀扶一个摔倒的老人,“起来吧,跟我去喝杯热茶,暖暖身子。”
这句温和得不像话的话,却成了压垮阿牛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不是我!不是我干的!”
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,尖叫着从地上一跃而起,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。
他还没跑出两步。
一只铁钳般的大手,从旁边伸了过来,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后颈。
是陈猛。
陈猛的脸上,此刻已经没有了悲伤,只剩下冰川般的冷酷。
他单手,就那么轻而易举地,把阿牛像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。
“跑?”
陈猛的声音,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。
“你他娘的,想往哪儿跑?”
阿牛的双脚在空中乱蹬,发不出任何声音,一张脸因为窒息而涨成了猪肝色。
周围的人群,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这戏剧性的一幕上。
他们脑子还没转过弯来。
前一刻,所有人还在为赵四的牺牲而悲痛。
下一刻,旅长却像没事儿人一样,从人群里,拎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锅主工。
“带走。”
王悦桐看都没再看阿牛一眼,转身朝着那个已经塌陷的矿洞走去。
“封锁现场,拉起警戒线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,“汉森上尉,麻烦你的人帮忙,除了医护人员,任何人都不要靠近。”
美军上尉汉森愣了一下,随即立正敬礼:“Yes, sir!”
王悦桐走到那堆还在冒着烟的乱石前,停下了脚步。
李岚正带着几个护士,给一个被乱石砸伤脚的士兵包扎。
她看到王悦桐,站起身,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悲戚。
“王悦桐……赵四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
王悦桐打断了她,他的目光,专注地在那堆废墟的边缘搜索着,像是在寻找一件丢失的珍宝。
李岚的嘴唇动了动,想说些什么,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。
她无法理解。
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,为什么在面对如此惨烈的牺牲时,可以表现得如此冷漠。
他的脸上,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。
王悦桐蹲了下来。
他无视了那些尖锐的石块,伸手,在那片被爆炸气浪掀翻的焦土里,仔细地翻找着。
他的动作很慢,很小心。
不像在寻找尸体,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谨的考古发掘。
所有人都看着他,不明白他要干什么。
终于,他的手指停住了。
他从一堆黑色的粉末中,拈起了一个东西。
那东西很小,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是一块已经严重变形、烧得焦黑的金属片,上面还粘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弹簧。
在场的所有人,包括那些美国工兵,都认不出这是什么。
但王悦桐,认得。
这不是普通的钟表零件。
这是高精度计时器里,最核心的擒纵机构的残片。
从那独特的材质和细微的加工痕迹来看,这玩意儿,百分之百,是瑞士货。
而且,是军用级别的顶级货色。
这种东西,别说一个本地的锅炉工,就算是日本军队的普通军官,都不可能接触到。
这是王牌特工的专属玩具。
一股寒意,顺着他的脊椎,缓缓爬上后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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