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蒂和奥拉夫对视一眼,快速爬下塔楼。埃罗带来的消息让人不安——芬兰人很少直接来营地,都是通过矿区转达。直接来,意味着事情紧急,或者秘密。
营地中央,马蒂的帐篷前,站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。穿着普通的旅行服装,深色外套,背着个帆布包,风尘仆仆。看见马蒂,他上前一步,用芬兰语低声说:“马蒂长老?查尔斯先生让我来的。有东西给你。”
他取下帆布包,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,约一米长。马蒂接过,入手沉重。解开油布,里面是一支步枪——但不是老式的前装枪,是后装弹仓式,枪身深棕色,枪机崭新,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。
“毛瑟1871型,”来人说,“德国造,11毫米口径,射程800米,弹仓装弹五发。查尔斯先生弄到了十二支,让我送六支过来,还有六百发子弹。他说,矿区需要能守住。”
马蒂抚摸着枪身。冰凉的金属,精细的加工,和他熟悉的猎枪完全不同。这是战争武器,是杀人工具,不是打猎工具。他抬头看来人:“查尔斯先生还说什么?”
“说情况不好。圣彼得堡在施压,议会通过了效忠法案,港口监控更严了。俄国人可能会在边境制造事端,为干预找借口。让你们小心,特别要保护好炸药库——如果炸药库被炸,俄国人可以说矿区管理混乱,威胁边境安全,然后派兵‘保护’。”来人压低声音,“还有,三天前,彼得主任在监狱里死了。说是‘突发疾病’,但没人信。查尔斯先生让你们记住这个名字:彼得。他是为芬兰死的。”
马蒂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。彼得主任,那个在赫尔辛基港帮过他们的芬兰海关官员,死了。在俄国人的监狱里,“突发疾病”死了。这不是意外,是警告,是展示力量——反抗者的下场。
“谢谢。”马蒂将枪重新包好,“也告诉查尔斯先生,萨米人会守住矿区。只要我们在,矿就在。”
来人点头,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:“还有件事。俄国人在边境哨所增兵了,至少一个排,三十人。带队的是个新来的中尉,叫尼古拉,听说在波兰镇压过起义,手段狠。你们要特别小心这个人。”
他留下本子,里面是哨所的兵力、装备、日常活动的粗略情报。然后匆匆离开,骑上来时的马,消失在苔原方向。
马蒂和奥拉夫回到帐篷。六支毛瑟步枪摊在驯鹿皮上,还有六盒子弹,每盒一百发。油布包裹的枪油味混合着帐篷里常年不散的烟熏味,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气息。
“六支枪,六百发子弹。”奥拉夫拿起一支,熟练地检查枪机,拉栓,空枪击发,咔嚓声清脆,“好枪,比俄国人的伯丹不差。但六支太少了,对面至少有三十人。”
“六支够了。”马蒂说,声音里有种超越年龄的冷静,“我们不和他们对射,不正面打。我们在暗,他们在明;我们熟地形,他们不熟。六支枪,六个最好的射手,藏在关键位置,等他们来。记住,我们的目标不是全歼,是打疼,是让他们知道,来要付代价。代价够高,他们就会犹豫,就会等更多兵力,或者找别的借口。而时间,对我们有利。”
奥拉夫看着马蒂,这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,脸上还带着萨米青年特有的圆润轮廓,但眼神已经像老猎人般锐利而沉稳。阿伊诺长老没选错人,他想。这个年轻人,懂什么时候战斗,也懂怎么战斗。
“射手选谁?”奥拉夫问。
“你一个,我一个。安德斯枪法好,算一个。老猎人尼尔斯,虽然六十二了,但三百米内打驯鹿眼睛没问题。还有两个年轻人,埃罗和拉西,都是好猎手,眼神稳,手不抖。”马蒂快速说,“六个人,六支枪。其他人用猎枪和左轮,守内圈,防有人摸进来。”
“炸药库呢?”
“我亲自守。”马蒂说,“那里是重点,他们会先攻那里。奥拉夫,你带人在营地外围,防他们分兵偷袭营地。记住,如果真打起来,让女人孩子往南边的沼泽撤,那里地形复杂,俄国人不熟,不敢深追。”
计划简单,但实用。奥拉夫点头,开始分配武器和任务。六支毛瑟步枪分给六人,每人领一百发子弹,剩下的作为储备。猎枪和左轮分给其他守卫,每人弹药用皮袋装好,系在腰间。女人们被悄悄告知准备应急包裹——食物、毛皮、火种,一旦有事,立刻往沼泽撤。
一切在安静中准备。没有大声喧哗,没有慌张奔走,就像萨米人准备一次普通的冬季迁徙,有条不紊,但带着一种沉重的肃穆。孩子们被叫回帐篷,老人们开始检查驯鹿的缰绳。几个年轻女人在磨猎刀,刀锋在磨石上摩擦,发出均匀的沙沙声,像某种不祥的预言。
傍晚七点,太阳还挂在西边地平线上方,但光线已变得柔和金黄。苔原上起了薄雾,从湖泊和沼泽升起,像大地的呼吸,缓慢弥漫。能见度开始下降,这是危险的时候,也是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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