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小道士推开了房门,屋内光线昏黄,一缕药香混着淡淡的潮气浮在空气中。榻上斜倚着一个面容苍白的汉子,鬓角微霜,眼下泛着青灰,瞧着正是那生病的小旗官林默。他半靠在绣着暗纹的旧锦被上,见门被推开,下意识想撑起身子,却只虚弱地抬了抬手。榻边一位身着素布衣裙的女子正低头抽泣,听到动静猛地抬头——见推门而入的是两个陌生男女,她惊得倒退半步,双手无意识攥紧了衣角,声音发颤:“啊?你们是……我们会保密的,不要……”
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,眼眶通红,泪水还挂在脸颊上,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访客吓得慌了神。林默见状,连忙哑着嗓子打断:“是李大人来了!”他声音虽弱,却带着几分急切,抬手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背,“你这妇人好不晓事,赶紧给二位贵客沏茶!”
女子慌忙点头,低头就要往外走,小道士却摆了摆手:“不用不用,本官云游至此,在镇抚司听闻林小旗身体抱恙,特来探望。”说着,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,递向那女子,“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
女子下意识要推辞,小道士笑着补充:“不过是些寻常滋补的吃食,正所谓领情情义重,只是一点心意,嫂子拿着吧。”女子迟疑着回头看向林默,见丈夫微微点头,这才接过纸包,低声道了句“多谢大人”,转身去准备茶水。
林默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,神色微松,却仍带着几分歉然:“贱内不通礼数,让大人见笑了。”
“本官唐突将您二位惊动,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小道士微微一笑,目光却仍落在他脸上——方才那女子惊慌推拒时,林默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瞧得分明。那欲言又止里藏着什么?是顾虑,还是……难言之隐?
“林大人不必客气。”小道士将话题转回正事,“听闻大人身体抱恙,不知是何病症?可需本官寻个郎中来看看?”
林默摇了摇头,低头道:“不过是偶感风寒,修养些时日便好。”
小道士点点头,随意地问:“林大人在这沣水镇镇抚司当差多久了?”
“约莫……十五年了。”林默抬眼,目光平静,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小道士摸了摸怀中抱着的小白猫,“这沣水镇每年一度的河神娶妻,听闻是本地民俗。不过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直视林默,“林大人常年在此当差,可觉得这习俗……真就只是民间自发?”
话音落下,屋内空气似凝了一瞬。林默原本靠在榻上的身子微微僵住,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。他抬眼看向小道士,目光闪烁,嘴唇动了动,似要开口,却又猛地咬住下唇。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比先前更明显——喉结上下滚动,像是在吞咽什么话语;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,眼底掠过一丝挣扎;抬手时指尖微微发颤,最终却只是垂落在锦被上,轻轻攥住被角。
半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:“确实是民间习俗……沣水镇本地百姓自发操办的,由来已久,并无不妥之处。莫非...大人还听到了不同的版本?”
小道士盯着他的眼睛。林默垂下眼帘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轻声道:“大人若想了解河神娶妻的事,问总旗纪大人便知。他在镇抚司的年限比属下久,对这些民俗掌故了解得深。”
小道士笑着拱拱手:“时候不早了,本官与陆姑娘不便打扰林大人休养。”说着,转头看向正端着茶盘进来的女子,“有劳嫂子了。”
女子将茶盘放在桌上,手脚有些慌乱。小道士接过她递来的茶盏,直接一饮而尽,陆望舒也跟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。小道士哈哈一笑:“好茶!林大人,本官改日再来探望。”说罢,便带着陆望舒转身离开。
走出房门时,小道士脚步微顿,不着痕迹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,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,转头对陆望舒轻声道:陆师姐,今日就到这里吧。
陆望舒正低头整理袖口,闻言抬眼,见小道士已然转身朝院外走去,便快步跟上。
回客栈。小道士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,声音轻却笃定。陆望舒挑了挑眉,虽疑惑他为何突然中断探访,却也知此刻不宜多问,只默默跟在他身侧。
傍晚时分,沣水镇镇抚司深处的一间豪华厅室内,沉水香袅袅升腾。纪神鹰端坐在紫檀书案之后,听着今日外出归来的陈烈躬身汇报。
大人,陈烈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急切,属下今日依令跟踪那小子与沧溟派的女子,亲耳听闻他们在打听林默的住处。大人早前已告知他们林默染病卧床,但属下担心那林默装病不够逼真,或是不愿配合演这出戏......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于是属下直接击伤了林默,确保他面色苍白如病患。
纪神鹰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:嗯,做得不错。继续派人盯紧他们,你亲自安排妥当,务必确保那小子查不出任何端倪。他端起案上的青玉茶盏,轻啜一口,那小子自称云游至此,必不会久留。待他四处碰壁、一无所获,自然会悻悻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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