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,天边刚透出微光,太虚观的飞舟便如期而至。与此前见过的任何飞舟都不同,这艘庞大的飞行法器通体呈青灰色,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玄奥的符箓纹路,每一道纹路都流转着微光,隐隐透出太虚观特有的道韵,仿佛连空气都被其肃穆的气息压得低了几分。
赵长歌和小道士早已等在一旁的空地上。得知要转移的百姓们也早早汇聚在此,此刻都仰着头,惊叹又好奇地看着这庞然大物缓缓降落。飞舟悬于半空时,舟身符箓纹路骤然亮起,激起一阵刺目的金光;待光芒渐敛,方才缓缓落下,激起的漫天尘土中隐约传来木板承重的吱呀声。
飞舟停稳后,十余名身着统一太虚观道袍的弟子鱼贯而出。他们动作极快,有人抬来木梯搭在舟侧,有人疏导人群排队,有人轻声安抚老人孩童,很快便组织起有序的登舟队伍。小道士站在人群外围,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,眉头渐渐皱起——全是熟面孔。正是之前染过瘟疫的太虚观弟子!尽管冰心谷与自己联手治好了他们的病症,可此刻这些人脸上仍带着未褪尽的疲惫,眼窝深陷,步伐也比之前更显沉重,甚至有人扶着腰在调整呼吸。
小道士心里那股疑问又翻涌上来:太虚观何等大派,高手如云,精英无数。为何跑前跑后、累死累活处理这些杂事的,始终是这批弟子?转移百姓本就不是什么高难度差事,随便换批弟子来不行吗?难道非得让这些刚病愈的年轻人硬撑着顶上?
正想着,一旁的赵长歌似有所觉,目光扫过那些忙碌又疲惫的年轻弟子,低声开口:我在太虚观,能调动的只有他们。他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磨损的边缘,而且......他们都是自愿来的。
小道士侧目望去,只见赵长歌眼底浮起一层极淡的温柔,又很快被无奈覆盖:他们都是我在福州府遇到的孤儿。无父无母,在街头啃食残羹冷炙,冬天裹着破草席御寒......我实在不忍心,便把他们都带回了太虚观。
他声音微沉,像是在回忆一段并不愉快的过往:按观里严格的收徒标准,他们的根骨悟性......都够不上门槛。是我力排众议,硬把他们留作了外门弟子。
小道士微微一怔,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弟子身上——有个瘦高的青年正踮脚提醒后排孩童扶好栏杆,自己却因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;有个圆脸的小道士背着药篓,时不时回头确认队伍里有没有掉队的人。他们动作或许不够利落,神情却格外认真。
进了观里,因资质所限未能入选内门,自然也没有专门的师父教导。赵长歌的声音带着一丝涩意,他们只能自己翻功法典籍摸索修炼。他们只能自行翻阅观中典籍,一点点摸索修炼的门道。观里的规矩森严,我虽有心栽培,却因他们尚未成为内门弟子,按制无法正式收徒。只能在规矩之外尽量指点他们一二。可这些孩子......他抬手指向舟侧正帮忙固定行李的几个弟子,很争气。福州地界但凡有事——无论是除妖邪、救灾民还是别的棘手麻烦......他们总是二话不说冲在前面。说到这里,他喉结动了动,心地都很好......
话音渐低,赵长歌的目光落在最角落一个默默帮人提东西的少年身上,声音沉了下去:......可惜,之前那场瘟疫里,有几个孩子救人心切,自己没撑住......没能熬过来。
小道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。他忽然明白为何这些幸存下来的弟子会带着化不开的疲惫。眼中原先的疑惑,此刻彻底被一种深沉的敬佩取代。
就在这时,天边猛地响起一阵刺耳的锐啸!小道士抬眼望去,一道银白流光如流星般破空而来,转瞬便轰然落地,带起的劲风卷得地面尘土飞扬,几片落叶被卷上半空,打着旋儿贴在小道士衣襟上。
来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修士,一袭精致的太虚观道袍衬得她姿态优雅,容颜秀丽如画。她落地轻盈,足尖刚沾地,脚下的八卦飞盘便迅速缩小,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袖中消失不见。小道士余光瞥见那飞盘,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羡慕——他修行至今,连件像样的代步法器都没有。
女修目光扫过现场,首先落在那些忙碌的太虚观弟子身上。她精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,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嫌弃;随后视线在赵长歌身旁的小道士身上停留片刻,最终停在赵长歌面前,姿态疏离地行了个礼:见过小师叔。奉家师之命,特来请小师叔待此事结束,即刻回山。她顿了顿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,家师说......这赈灾移民事宜,本是朝廷职责,我等方外之人插手过多,恐惹同道非议,平白落下话柄,被人说成......朝廷鹰犬可就不好了。
朝廷鹰犬?这四字如锥子般刺进小道士耳中,他眉头猛地皱起,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,下意识瞪向那个姿态高高在上的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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