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可真是……”
安德鲁站在厨房门口,轻声自语。
这个厨房,明亮、整洁、宽敞得过分,白色的橱柜如同医院的瓷砖一般一尘不染,不带一丝油烟或时间的痕迹。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排放着各种先进得近乎炫耀的厨具——热感应炉、复合食材处理器,还有一台进口的意式浓缩咖啡机,看起来就像能冲出灵魂。
“……厨房都快赶上我们家原来那个客厅了。”他摇了摇头。
然后他低头,把注意力转向咖啡机,熟练地清洗滤头、加水、研磨——如果不煮点什么,他怕自己就会直接崩溃。
与此同时,楼下的地下室。
昏黄的灯光在洗衣机和干燥架之间摇曳,空气中飘着洗衣粉混合着潮气的味道。艾什莉站在楼梯口,一只手搭在木制扶手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整理衣物的女人。
母亲的动作熟练、机械,仿佛是在完成一项从未中断的仪式。
艾什莉率先开口。
“你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?”
她的语气里没有哭腔,也没有控诉,只有冰冷的好奇,像是审讯犯人的警官。
母亲的手顿了一下,那条半卷的床单差点从她指间滑落。
“……我们很忙,”她头也没抬地回答,“你已经有安德鲁陪你了。”
“我们当初在里面快饿死了。”艾什莉继续,“我们拼命打电话,发信息,你们为什么从来没有回应?”
母亲没有回答,只是又低下头,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入洗衣筐里,仿佛艾什莉只是地下室里飘过的一阵灰尘。
这份冷漠不是不经意的忽略,而是一种深思熟虑的断绝,一种对死人保持距离的本能。
“你不在意。”艾什莉平静地说。
母亲这才转过身来,抬起头,目光淡然地与她对视。
“行了。”她说,“都已经过去了,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吵架。”
“过去了?”艾什莉轻笑了一声。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母亲没有回应。
两人沉默地僵持着,空气仿佛凝固成一整块沉默的石碑。
就在这时,安德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。
“咖啡煮好了——”
几分钟后,三人围坐在餐桌旁。
餐桌的木质表面散发出清洁剂与香草的味道,像某种勉强维持的家庭假象。
有意思的是,这桌前刚好只有三把椅子。就像是早就知道只会有三个人在这里坐下。
“对了。”母亲放下咖啡杯,语气自然地轻快起来。“我看见火灾的新闻了,怎么回事?”
她那审视的眼神仿佛能把两人剖开、摊平,然后贴上标签。
艾什莉张口刚想讽刺,脚下却传来一记不轻不重的踢脚。
是安德鲁。
他没有看她,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:
“最开始我们被疏散了,然后他们说我们没有携带寄生虫,可以自行离开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动作随意得像在聊天气。
“是吗?”母亲微微点头,眼神却没有离开他,“可新闻上说,所有人都死了。”
“新闻嘛,”安德鲁耸耸肩,笑得很职业,“你知道的,误报。要不怎么叫新闻学?”
“你看,”他扬起杯子,轻轻晃了晃,“我们不是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吗?既没有寄生虫,也没被烧死。”
母亲的神情似乎松动了一瞬,眼底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,像是怜悯,又像是失落。
“……我只是为你们开心。”她低声说。
“嗯嗯嗯,你看起来可真开心。”艾什莉的挖苦不动声色地插了进来。
母亲没回应,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。
“对了,”安德鲁装作无意地一笑,“这里的房子比以前好多了,是不是?你们哪来的钱?中彩票了?”
“我倒是想。”母亲轻笑了一下,环顾四周,“房子是挺大,但其实需要彻底翻修。不过这社区真的很好。”
安德鲁在心里悄悄记下一句:她没有回答问题。
“这里的人甚至会跟邻居办烤肉派对!”母亲的语气有点欢快了起来,“就像电视里那种,带着红白格子桌布的!”
她笑了,笑容中带着一种几乎令人不安的适应感。
“我本来还以为那是编出来的,结果居然是真的。”
安德鲁没有接话,只是内心冷笑。
你本来也不是个适合别人聚会的人。
“你肯定和他们格格不入吧?”他半开玩笑地说。
母亲这次看了他一眼,目光不带笑意。
“恰恰相反,我还挺受欢迎的,可能是因为我的厨艺不错。”
“那可太好了,”安德鲁点点头,“不过咱家艾什莉可是一点厨艺都没继承。”
“喂!你胡说什么!”艾什莉放下杯子,瞪了他一眼。
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,母亲却只是坐着,没有插话,仿佛他们是电视里的一场情景喜剧,而她只是观众。
安德鲁几次尝试提问,都被母亲以微妙的方式闪躲过去。
之后的对话越来越无趣。
空气中只剩下杯壁轻触的声音和不紧不慢的咀嚼——一场貌合神离的聚会。
艾什莉一直低头喝咖啡,没有再开口。
她根本插不上嘴,跟不上安德鲁编的故事,也懒得去配合。
说到底,她也没想跟这个女人好好说话。
——“慈爱”的一家,哈。
她盯着那张笑得得体的脸,突然觉得有点反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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