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墨儿……你在想什么呢？”林噙霜见她久久不语，眼神里带着些探究。
阿九转过头，目光清亮地望着她：“阿娘，不管我怎么讨好老太太，她始终都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的。”
林噙霜皱起眉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：“怎么会呢？毕竟你们都是她的亲儿孙。多亲近着点，人心都是肉长的，总会心向你们的。”
阿九定定地看着林噙霜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锐利：“阿娘，你总觉得自己算计得周到，可有时候也显得愚钝得很，被人当棋子玩弄了这么久，还看不清局势。我父亲都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，她又怎么会真心把我们这些隔了一层的儿孙放在眼里呢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老太太？”林噙霜的声音微微发紧，显然被这话惊到了。
“大娘子要是有这个心机手段，还会被你在扬州把持中馈这么久吗？”阿九继续说道，目光落在林噙霜微变的脸上。
“你以为当年你与父亲苟合一起，真的只是因为你们情投意合吗？”
这话像是一根针，猝不及防刺中了林噙霜心底最隐秘的角落。
她脸色骤变，声音也带上了颤音：“墨儿，你在胡说什么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，烧糊涂了？怎么净说些胡话！”
说着，她慌忙伸出手，想去探阿九的额头，指尖带着颤抖，仿佛想借此证明眼前的孩子只是病中呓语。
舱内的争执声终究还是传到了门外，周雪娘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，脸上带着几分慌张：“娘子……”
“出去！”林噙霜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意，猛地回头呵斥道。
阿九却抬眼看向周雪娘，语气平静：“过来。”
周雪娘夹在中间，左右为难地看了看林噙霜，又看了看阿九，终究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，低声劝道：“姑娘，小娘心里急，说的都是气话。不管怎样，小娘都是为了你好，你别跟小娘争执了，伤了和气。”
阿九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，眼神却深不见底：“我知道。”
林噙霜的目光如同淬了冰，死死盯着阿九，方才的慌乱渐渐沉淀为一种彻骨的寒意。
她忽然开口，声音嘶哑得厉害：“你不是墨儿……你到底是谁？把我的墨儿弄到哪里去了？”
不愧是朝夕相处的亲娘，这点异常终究还是瞒不过她。
阿九随手从枕边摸出一个锦盒，指尖摩挲着盒面的花纹，目光淡淡扫过周雪娘：“去重新沏壶茶来。”
周雪娘早已被这阵仗吓得手足无措，僵在原地，只敢看向林噙霜，带着哭腔唤道：“小娘……”
“墨儿呢？！”林噙霜猛地扑过来，一把攥住阿九的衣领，眼眶泛红，声音里满是惊恐与绝望，“你把我的墨儿怎么了？！”
阿九被她拽得微微前倾，却依旧直视着她的眼睛，语气平静无波：“阿娘，我就是墨儿啊。”
“不！你不是！”林噙霜用力摇头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，“我的墨儿不会说这种话，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……你到底是谁？！”
阿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，她揉了揉额角，看向还愣在一旁的周雪娘，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疑：“还不赶紧过来，把我阿娘扶过去坐下。”
“哦哦！”周雪娘这才回过神，连忙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掰开林噙霜的手，将她半扶半劝地引到旁边的软榻上坐下，压低声音劝道，“小娘，您先消消气，有话好好说。这船上来来往往的人多，万一被旁人听了去，传出去可怎么好啊。”
林噙霜胸口起伏着，硬是将那股又惊又痛的气闷压了下去，指尖攥着帕子，目光却依旧像黏住了一般，死死胶着在阿九脸上，不肯移开半分。
阿九看着她这副模样，轻轻叹了口气，语气放缓了些：“阿娘，我真的是你的墨儿，但又有一些不是。”
“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林噙霜的声音还带着颤意。
“盛墨兰，不过是我这一世在凡间历的劫。”
阿九抬眼，目光里带着一种超乎尘世的淡然，“我本是九重天上的神，先前神魂受了伤，才来人世间历劫疗伤。只是盛墨兰上一世的命途太过苦涩，种种纠葛郁结于心，害得我回天之后伤势难愈。许是天意，时光回溯，让我重来了这一次，却不知为何，偏偏在此时恢复了记忆。”
司命那些话本子里，历劫、神魂、回溯之类的说法本就常见，这般编排，想来也不算错。
更何况，本就是盛墨兰一生太过凄苦，才托了她来改写轨迹，这么说，倒也贴合几分缘由。
“神仙下凡？”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词汇砸下来，周雪娘早已惊得脸色发白，手里的茶盘都快端不住了，身子微微发颤。
林噙霜更是怔在原地，张了张嘴，半天没说出话来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，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带着几分干涩的沙哑：“你……你是说，你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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