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拂衣望着眼前的十娘子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块驱邪玉,触手生凉,此刻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燥热。十娘子站在药庐前,白裙沾着草叶的露水,身后竹架上晾着五颜六色的药草,其中一株紫色藤蔓缠着个竹篮,篮子里隐约传来“沙沙”的轻响,像有活物在动。
“纯狐一族的医术,在下早有耳闻,”柳拂衣的声音带着几分审慎,“但村子里那几个被断定无药可救的老人,骨头上的尸斑都褪了,这已不是医术,是起死回生。”
十娘子闻言,忽然笑了,眼尾的朱砂痣随笑容扬起,添了几分媚态:“柳公子觉得,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?”她侧身掀开竹篮上的布,里面铺着层雪白的蚕丝,十几条冰蓝色的蚕虫正趴在桑叶上,啃食的动作轻柔,吐出的丝却泛着寒光。“这些是寒玉蚕,以极北冰蚕丝为食,吐出来的丝能凝住生机。那些老人不是活过来了,是生机被暂时冻住,拖些时日罢了。”
柳拂衣的目光落在寒玉蚕上,瞳孔微缩。他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,寒玉蚕是上古异种,早在百年前就已绝迹,据说其丝能缠魂锁魄,既能续命,也能炼毒,端看饲主如何用。
“李准也是你用寒玉蚕救的?”慕瑶上前一步,语气里带着急切。她听说过李准的事,那个守着老香厂不肯用妖血制香的顽固分子,前阵子咳得只剩半条命,如今却能扛着锄头下地,这事在镇上传得神乎其神。
十娘子点头,指尖轻点竹篮,寒玉蚕似乎通人性,竟齐齐停住啃食,抬头望向她。“十年前我被捉妖师捆在柱子上,是他偷偷撬开木锁放我走的。”她的声音软了些,带着点怀念,“他当时只说‘妖也有好坏’,便转身跑了,连我的谢礼都没要。后来听说他守着香厂不肯用妖血,生意垮了,病得快死了……”
她低头抚过寒玉蚕的丝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寒玉蚕的丝能入药,也能做香。他不肯用妖血,我便用蚕丝丝蕊给他制香,既能治病,又不违他的心意。那些村民,也是他让我救的——他说‘看着村里人遭罪,心里不安’。”
柳拂衣沉默了。他忽然想起李准香厂里那块“宁亏不邪”的木匾,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。
“那寒玉蚕……”慕瑶咬了咬唇,“能否借我们一用?我兄长他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十娘子打断她,语气坚决,“寒玉蚕每月只吐一次丝,李准的药还没配完。等月圆之夜,蚕虫吐丝结茧,我为他做完最后一副药,若还有剩余,再说吧。”
慕瑶还想再求,却被柳拂衣拉住。他朝十娘子拱了拱手:“多谢告知,我等月圆之夜再来叨扰。”有些事急不得,尤其是涉及这种上古异种,硬求只会适得其反。
十娘子没再说话,转身回了药庐,竹篮里的寒玉蚕又开始“沙沙”啃叶,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。
寨子里的火把亮起来时,凌妙妙正坐在桃子的床边,看着她手里的金色珍珠发呆。桃子说,这是她奶奶临终前留下的,“人一辈子最后一滴眼泪会凝成金珠,戴在牵挂的人身上,就能护他平安。”
凌妙妙摸着自己的耳垂——那里原本有颗珍珠,是慕声送的,此刻却空空如也。她想起榴娘手上那颗金珠,形状竟和桃子这颗有七分像。
“慕声哥会不会出事?”凌妙妙的声音带着担忧,她总觉得榴娘看慕声的眼神不对劲,像猎人盯着猎物。
桃子往火塘里添了根柴,火星溅起,映得她脸上的雀斑明明灭灭:“榴娘是寨子里的老人了,据说年轻时受过很重的伤,脾气怪了点,但对寨民很好。”她顿了顿,忽然从怀里摸出个药包,“这是安神香,榴娘说你今晚可能睡不好,让我给你点上。”
香气弥漫开来,带着点甜腻的桂花香。凌妙妙觉得眼皮越来越沉,她想抓住桃子的手问些什么,却只听见自己模糊的声音:“麒麟山……真的只剩幻影了吗?”
桃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嗯,十年前被夷平后,就只剩幻影了……”
慕声跟着榴娘走进花圃时,脚下的泥土软得像海绵,踩上去竟陷下半个脚掌。花圃里种着些奇怪的花,花瓣是半透明的,里面隐约映着人影,像一个个流动的灯笼。
“这些是‘忆魂花’,”榴娘的声音带着回音,仿佛从花心里钻出来的,“每朵花里,都藏着一段记忆。”
慕声的目光落在最中间那朵最大的花上,花瓣里映着个女子的身影,白衣胜雪,正在溪边浣纱,侧脸温柔得像月光。他的心脏猛地一缩——那是他母亲,魅女。
“她是天生地化的妖,生而无泪,”榴娘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,“你脖子上那颗红珍珠,不是她的泪,是她的血。”
慕声猛地摸向胸口,那颗伴随他长大的红珍珠此刻烫得像火。他一直以为那是母亲留下的念想,却没想到是她的血……
“往前走吧,”榴娘的声音带着诱惑,“走进花田中央,你会知道一切——知道她为什么抛弃你,知道你父亲是谁,知道麒麟山为什么会被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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