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。
林霄的目光,就像一颗钉子,钉在了那老道士干瘦蜡黄的手腕上。那块刺青般的漆黑印记,在宽大道袍的阴影下若隐若现,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虫,散发着无声的恶意。
老道士的身体彻底僵住了,他抬着头,那张麻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绪——惊恐。他握着扫帚的手猛地攥紧,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“居士……何事?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,每一个字都透着艰涩。
“道长辛苦了。”林霄的视线从他的手腕上移开,落在他脚边那片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面上,语气平淡,“这地扫得真干净,连一丝浮尘都看不见。只是不知,这地底下埋着的尘,又该如何清扫?”
这话一出,老道士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,握着扫帚的手一松,那把竹制扫帚“哐当”一声倒在了地上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”
站在一旁的年轻道士脸色大变,急忙上前一步,挡在林霄和老道士之间。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谎言后的恼羞成怒。
“两位居士若不上香,便请回吧!本观清修之地,不容外人在此胡言乱语!”他伸出手,做出一个“请”的姿势,语气强硬,实则是在下逐客令。
苏凝的手,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。她能感觉到,从那个扫地老道士身上,散发出了一股微弱但极其危险的气息。这观里的人,都有问题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,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。
“清风,不得对香客无礼。”
伴随着话音,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,头戴莲花冠,手持拂尘的老道士从殿内缓缓走出。他年约六旬,面容清癯,三缕长髯飘洒胸前,双目开阖间神光内敛,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。
他一出现,原本紧张的气氛似乎都为之一缓。那个叫清风的年轻道士立刻躬身行礼:“师父。”
想来,此人便是清虚观的观主了。
观主目光平和地在林霄和苏凝身上扫过,最后落在林霄身上,微微颔首:“贫道清远,是本观观主。小徒年轻,言语多有冲撞,还望居士海涵。”
他的态度不卑不亢,气度沉稳,比那个年轻道士高明了不止一个段位。
“观主客气了。”林霄回了一礼,“是我唐突,扰了贵观清净。”
“无妨。”清远观主拂尘一甩,淡然道,“方才听小徒说,居士是来寻一位故人?”
“正是。”林霄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不知观中,可有一位法号‘清玄’的道长?”
清远观主闻言,神色没有丝毫变化,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:“居士怕是寻错了地方。本观自开山祖师起,法号传承皆有谱可查,从未有过‘清玄’此人。或许是居士听岔了,将‘清虚’听成了‘清玄’也未可知。”
他的回答天衣无缝,语气诚恳,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误会。如果不是林霄已经察觉到这观中诡异的字气,恐怕连他都要被这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给骗过去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林霄脸上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,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目光转向了殿门上那块黑色的牌匾。
“观主,在下还有一事不解。”
“居士请讲。”
“贵观牌匾上这‘清虚观’三字,笔力雄健,气势不凡,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。”林霄先是赞了一句,随即话锋一转,“尤其这个‘虚’字,写法奇特,内藏乾坤。在下也算是个读书人,平日里对书法颇有几分痴迷,见了这等好字,实在是心痒难耐。不知……可否借贵宝地,容在下临摹一二,以解心中之惑?”
这个请求,听起来有些突兀,却又合情合理。一个痴迷书法的文人,见到好字想要临摹,本是雅事。
苏凝站在一旁,看着林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心里有些想笑,但更多的还是紧张。她知道,林霄这是要出招了。
清远观主的目光闪动了一下。他深深地看了林霄一眼,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。但林霄的表情坦然真诚,眼中满是求知的好奇。
片刻之后,清远观主笑了笑:“居士既是同道中人,有此雅兴,贫道岂有不允之理。清风,去取笔墨来。”
“是,师父。”清风道士虽然不情愿,但师命难违,还是转身进了偏殿。
很快,一张简陋的木桌被搬到了庭院中央,笔墨纸砚一应俱全。
清远观主和其余几个道士都围了过来,那个扫地的老道士也站得远远的,目光复杂地看着这边。他们似乎也很好奇,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,到底能写出个什么名堂来。
林霄走到桌前,挽起袖子,拿起那支狼毫笔。
他没有立刻蘸墨,而是闭上了眼睛,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沉静下来。他脑中浮现的,不是牌匾上那个字,而是李府别院那股无处不在的“囚”之意念,是那具埋在地下的森森白骨,是那个被永世折磨的少女冤魂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