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二课间操结束后,苏晓晓和林晚随着人流往教室走。
“下午化学实验课要两人一组,”林晚翻着笔记本说,“我看了实验内容,关键步骤在第三个环节的温度控制。”
“那我们一组?”苏晓晓自然地接话。
“嗯。”林晚点头,“你负责计时和记录数据,我操作仪器。按照上次的效率,我们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完成所有步骤,留出时间写实验报告。”
这就是林晚。苏晓晓想。她总是能把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,像解数学题一样把生活也拆分成可执行的步骤。有时候苏晓晓羡慕这种能力——知道自己要做什么,怎么做,需要多少时间。
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,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。苏晓晓坐下时,看见自己昨天在窗玻璃上画的那个笑脸还没完全消失。她伸出手指,在旁边又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。
“你最近画画的频率增加了。”林晚忽然说。
苏晓晓愣了一下:“有吗?”
“上周你在物理笔记本上画了七个不同的几何图案,昨天在英语卷子边缘画了五朵云。”林晚语气平静,“今天这是第二次在玻璃上画画。数据显示,你的随机涂鸦行为在过去七天增加了百分之四十。”
苏晓晓笑了:“晚晚,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建了个行为档案?”
“只是观察记录。”林晚认真地说,“这种行为通常与注意力分散或创造性思维活跃有关。你最近在想什么特别的事吗?”
想什么?
苏晓晓看着玻璃上慢慢滑落的水珠。她想说“没什么”,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。林晚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,好像在等一个真正的答案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苏晓晓慢慢说,“人是不是一定要成为某种样子。”
“哪种样子?”
“比如……”苏晓晓环顾教室,“好学生的样子,乖女儿的样子,或者……大家期待你成为的样子。”
林晚思考了几秒钟。“从社会学角度,个体确实会受到社会角色期待的影响。但根据认知心理学理论,自我概念的建立是一个动态过程,不完全由外部定义。”
“所以是可以改变的?”
“可以调整和进化的。”林晚纠正道,“就像解题方法。当你发现一种思路走不通时,可以尝试另一种。”
上课铃响了。物理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,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这节是习题课。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综合题,关于电磁场中带电粒子的运动轨迹。苏晓晓盯着那些弯弯曲曲的轨迹线,忽然觉得它们很像人生——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,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进。
“苏晓晓,”老师突然点名,“你上来画一下这个粒子在B点的受力分析。”
她走上讲台,拿起粉笔。指尖触到冰凉的粉笔时,她忽然想起昨天秦岚递给她那杯手工莓果苏打时,玻璃杯壁也是这种凉凉的感觉。
不对。苏晓晓摇摇头,把那个画面赶出脑海。她专注地看着黑板,开始画力的箭头。
重力向下。洛伦兹力……她用左手比划了一下,然后画出一个垂直于运动方向的力。电场力……
粉笔在黑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。当她画完最后一个箭头转身时,看见林晚在台下微微点头。
“正确。”老师说,“但可以更简洁一些。林晚,你来说说怎么简化。”
林晚站起来,声音清晰平稳:“可以建立三维坐标系,将力的分解用矢量形式表示,这样只需要三个方程就能描述整个过程。”
苏晓晓回到座位时,轻轻呼出一口气。林晚总是能看到更本质、更简洁的东西。而她,好像总是被困在表面的、复杂的细节里。
下课铃响后,两人一起去化学实验室。走廊里人来人往,初冬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
“晚晚,”苏晓晓忽然问,“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?”
林晚几乎没有犹豫:“从事数学或物理研究的人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那里有尚未被解答的问题。”林晚说,“而且解决问题的过程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,“很干净。”
干净。
苏晓晓琢磨着这个词。是啊,林晚的世界是干净的。公式是干净的,逻辑是干净的,连答案都是干干净净的,对就是对,错就是错。
那她的世界呢?
“开始计时。”林晚说。
苏晓晓按下秒表。她看着林晚专注的侧脸,看着那些透明的液体在玻璃器皿间流转,看着温度计的水银柱缓缓上升。这一切都那么有序,那么可预测。
可她的心里,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。
实验进行到一半时,苏晓晓负责记录的数据出现了一个异常值。温度应该匀速上升,但某次读数突然跳高了两度。
“仪器误差?”林晚皱眉。
“可能是我看错了。”苏晓晓说。
但林晚没有继续下一步操作。她关掉酒精灯,等温度降下来,然后重新开始那部分实验。“数据必须准确。”她说。
第二次,结果正常了。
苏晓晓看着笔记本上被划掉的那个错误数字,忽然想:如果人生也能像实验一样,出错了就重来,该多好。
可惜不能。
实验结束得比预期早了五分钟。林晚开始写报告,苏晓晓清洗仪器。水流过玻璃器皿,带走残留的化学药剂,留下透明的、干净的表面。
“晓晓,”林晚忽然说,“你刚才的问题。”
“嗯?”
“关于成为什么样的人。”林晚抬起头,眼神认真,“我觉得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。”
苏晓晓手里的烧杯差点滑落。她握紧玻璃壁,感觉到那冰凉的、实实在在的触感。
“为什么?”她听见自己问。
“因为你有这种能力。”林晚说,“你能看见很多可能性。这和我只能看见‘正确解’不一样。”
实验室的窗户朝西,午后的阳光正好照进来,把整个房间染成金色。苏晓晓看着光柱里飞舞的尘埃,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热。
不是因为难过。
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地告诉她:你可以成为任何样子。
而不是你应该成为什么样子。
放学时,两人一起走出校门。深秋的街道上落满梧桐叶,踩上去发出脆响。
“明天见。”林晚说。
“明天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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