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。
五点十分的放学铃声准时响起,整个教学楼瞬间被收拾书包的声音充满。林晚正写到物理竞赛题的倒数第二步,她没有立刻停下——按照她的时间表,这题还需要四分钟完成。
苏晓晓已经整理好书包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催她。
“我等你。”苏晓晓说,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翻看。
林晚的笔尖顿了一下。苏晓晓平时会利用这等待的时间看手机,或者和周围同学聊天,很少这样安静地看书。
五分钟后,林晚写完最后一个等号,合上习题册。教学楼里已经安静下来,只剩下值日生打扫的声音。
“走吧。”林晚说。
两人走出教室,走廊的窗户映出夕阳的余晖。苏晓晓走在前面,脚步比平时慢。走到楼梯口时,她忽然说:
“晚晚,这周六下午,我不能去图书馆了。”
林晚正在计算明天要带哪些复习资料,听到这话抬起头:“为什么?”
“有点事。”苏晓晓说,目光看向窗外的梧桐树,“要出去一趟。”
她们走下楼梯。林晚在心里快速重排周六的计划表:原本和苏晓晓约了下午两点到五点学习,现在这三个小时空出来了。
“改成周日可以吗?”林晚问。
苏晓晓沉默了几秒:“周日……可能也不行。”
两人已经走到教学楼门口。冬日的傍晚,天空是一种清澈的灰蓝色,冷空气让呼吸凝成白雾。
林晚停下脚步,认真地看着苏晓晓:“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?”
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——苏晓晓连续取消学习计划。按照她们过去的默契,如果一方有事,会主动提出替代时间。
苏晓晓也停下来,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书包带:“我也不确定。可能要……下周末再看?”
“下周末”意味着至少七天没有共同学习时间。在林晚为苏晓晓设计的长期学习计划里,这个空档期会直接导致复习进度落后8.3%。
“很重要的事吗?”林晚问。
“嗯。”苏晓晓点头,“挺重要的。”
操场上还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,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暮色里传得很远。林晚看着那些奔跑的身影,在心里重新计算:
如果苏晓晓下周才能恢复学习,她需要在本周额外完成三个小时的学习内容才能维持进度。而本周只剩下三个晚上,每晚增加一小时学习时间……可行性78%。
“好。”林晚说,“那你先忙。我把这周的重点内容整理出来,你抽时间看。”
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,就像在说“我把笔记借你抄”一样自然。
苏晓晓看着她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说:“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她们继续往校门口走。黑色的迈巴赫已经等在老位置,司机站在车旁。苏晓晓走过去,拉开车门前回头:
“晚晚,我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没事。”苏晓晓摇摇头,“下周见。”
车门关上,车子平稳驶离。
林晚站在原处,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。然后她转身,朝公交站走去。
五点半的街道,车流开始拥堵。林晚在公交车上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,拿出手机,开始调整本周计划。
她把原本周六下午的三小时学习任务,分解到周四、周五、周日的晚上。计算结果显示,这样安排会增加苏晓晓的夜间学习负担,但能保证进度不落后。
她发了一条消息给苏晓晓:“新的学习计划已发你邮箱。每天增加一小时,可维持进度。”
发送。
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前进。窗外,路灯一盏盏亮起,店铺的霓虹灯开始闪烁。林晚看着那些光影在车窗上流淌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。
她点开邮箱,看到苏晓晓上周发来的一封邮件,内容是问一道数学题。那时苏晓晓还会主动问她问题。
而现在,苏晓晓在取消学习计划。
公交车到站了。林晚下车,走回家的路上,她一直在计算那个数字:
8.3%的进度落后。
这是一个可接受的误差范围,只要下周能补回来。但如果下周苏晓晓还是没有时间呢?
如果这个“挺重要的事”会持续更久呢?
林晚走到自家楼下,抬头看向窗户。厨房的灯亮着,母亲应该在准备晚饭。
她没有立刻上楼,而是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站了一会儿。
冬夜的空气很冷,吸进肺里有点刺痛。林晚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消散,忽然想:
苏晓晓现在在做什么?
那个“挺重要的事”,是什么?
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半秒钟,就被她清除了。这不是她应该思考的问题。她的任务是优化学习路径,不是探究朋友的私人生活。
她转身上楼。
钥匙转动,门开了。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涌出来。
“回来啦?”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
“嗯。”林晚换鞋,放下书包。
她走进自己的房间,打开电脑。屏幕上还显示着给苏晓晓设计的学习计划表。她看着那张表,看了很久。
然后她新建了一个文档,标题是:
《当合作方时间投入减少时的应对方案》
她开始写:
情况描述:合作方因未知原因,近期时间投入预计减少30%-50%。
影响:原定学习进度可能落后8.3%-15.7%。
应对策略:
1. 重新分配学习任务,提高单位时间效率。
2. 识别核心知识点,优先保证掌握。
3. 建立缓冲机制,允许进度波动在5%以内。
她写得很快,思路清晰。这是她擅长的事——把问题拆解,分析,找到解决方案。
写完时,母亲叫吃饭了。
林晚保存文档,合上电脑。走出房间时,她最后看了一眼屏幕。
文档的最后一句话是:
“需监控此情况是否长期持续。如持续超过两周,需重新评估合作可行性。”
这句话很专业,很冷静。
只是看着它时,林晚心里某个地方,轻轻空了一下。
就像一道题解到最后,发现缺少了一个必要条件。
而你不知道,那个条件,还会不会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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