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次相见,是青阳鼓起全部勇气才做出的决定。
内心的负罪感与对蚩尤日益深重的情愫,如同两头凶猛的野兽,日夜撕扯着他的灵魂。
他必须做个了断,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诀别,才能让自己在那令人窒息的谎言中,稍稍喘一口气。
夜色深沉,月华如练,静静流淌在熟悉的瀑布水潭边。
青阳到得早些,不安地绞着手指,等待着那个既期盼又恐惧的身影。夜风带着水汽,拂过他单薄的衣衫,带来一阵寒意,却远不及他心底的冰冷。
终于,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传来。
蚩尤的身影从林间暗处走出,他今日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冲突,皮甲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和尘土,更添几分沙场悍将的野性。
他大步走来,目光在触及月光下那抹清瘦孤寂的身影时,瞬间软化,如同坚冰遇暖。“青阳。”他唤道,声音低沉,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几日不见,思念早已泛滥成灾,他迫不及待地想靠近,想确认他的安好。
“你的伤……”青阳看到他身上的血迹,心猛地一揪,下意识地上前一步,担忧地望向他的手臂和胸膛,习惯性地想去检查。
“无碍,皮外伤。”蚩尤抓住他探过来的手,那冰凉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。
他微微用力,将青阳拉近,借着明亮的月光,仔细端详着他苍白而憔悴的脸,“你瘦了。”他的指腹轻轻抚过青阳眼下淡淡的青黑,眼中满是疼惜。
这般亲昵的举动,让青阳瞬间红了眼眶。他贪恋这份温暖,这份独一无二的关注,可正是这份贪恋,让他倍感痛苦。
“蚩尤,我……”他哽咽着,几乎说不出那个“断”字。
就在这时,异变陡生!
“放肆!”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与难以置信的暴喝,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静谧的夜空!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,轰然降临,瞬间锁定了水潭边的两人!青阳浑身剧震,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,没有一丝血色。
他猛地回头,只见他父王——黄帝轩辕靖,正立于不远处的一块高岩之上!
黄帝身着玄色常服,并未披甲,显然是临时起意巡营或散步至此。
他原本威严沉静的面容,此刻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。
他的目光先是死死盯在青阳被蚩尤握住的手上,然后又猛地转向那个胆敢与他儿子如此亲近的、陌生的高大男子!然而,当他的目光彻底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,饶是以轩辕靖的城府与定力,也不由得心神剧震,出现了片刻的恍惚。
他一直知道九黎首领蚩尤勇猛无比,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对手。
以往交手,蚩尤或因习俗,或因震慑,总戴着那狰狞的青铜面具,他从未见过其真容。
在他的想象中,那面具之下,必然是如同凶兽般粗犷丑陋的容貌。
可眼前这人……古铜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,五官轮廓深邃如同刀劈斧凿,剑眉斜飞入鬓,鼻梁高挺如山脊,下颌线条刚毅而流畅。
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,此刻虽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充满了警惕与杀意,但那眼形极好看,瞳仁是罕见的深褐色,在月光映照下,仿佛蕴藏着燃烧的暗火与无尽的旷野。
他身形高大健硕,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,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,充满了原始而狂野的魅力。
血迹和尘土非但没有折损他的英武,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战神的悲怆与不羁。
这……这哪里是他想象中的蛮荒凶徒?这分明是一个拥有着极致阳刚魅力、足以令日月失色的……俊美战神!一股极其陌生、完全不受控制的热流,猝不及防地撞击着轩辕靖的心脏。
那是他漫长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、混合着惊艳、征服欲与某种黑暗占有欲的悸动。
他竟然……对着自己最大的敌人,自己儿子私会的对象,产生了一瞬间的、近乎荒唐的……一见钟情?!
但这荒谬绝伦的悸动,只持续了短短一瞬,便被更汹涌的怒火和屈辱所淹没!
他的儿子!他血脉的延续,他寄予厚望(尽管时常失望)的后裔,竟然背着他,在这月黑风高之夜,与他的死敌、这个拥有着惊人容貌的九黎首领蚩尤,做出如此……如此不知廉耻、形同叛族的亲密之举!
震惊、背叛感、被愚弄的愤怒,以及那丝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、对蚩尤产生的诡异吸引力,种种情绪如同毒焰,焚烧着他的理智。
“青阳!”轩辕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,他死死盯着儿子,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,“你竟敢……私通外敌?!还是他——蚩尤?!”
最后两个字,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心与暴戾。
青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双腿一软,几乎要瘫倒在地,是蚩尤及时伸手,坚定地扶住了他颤抖的身体。
父王!不是的!我……”青阳试图解释,却语无伦次,巨大的恐惧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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