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间
威远镖局的练武场上，呼喝声此起彼伏。几个年轻的镖师正在对练，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。总镖头轩辕靖一身利落的短打，负手站在场边，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个动作。
“手腕再沉三分，下盘要稳。”他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那年轻镖师脸一红，赶紧调整姿势：“是，总镖头！”
这时，一个温婉的女声从廊下传来：“夫君，日头大了，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吧。”
轩辕靖回头，看到妻子逍遥沫儿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那里，一身浅碧色衣裙，笑容柔和。她身边跟着丫鬟，手里也提着食盒。
“有劳夫人。”轩辕靖走过去，接过她亲手递来的瓷碗。绿豆汤冰镇过，带着丝丝凉意。
“你们都歇歇，过来用些汤水。”逍遥沫儿对着练武场的众人招呼道，声音清亮得体。
镖师们纷纷道谢，热闹地围了过来。
轩辕靖看着妻子从容地安排着一切，心中泛起一丝暖意，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平淡。沫儿很好，家世相当，性情温顺，将镖局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，对他更是体贴入微。成亲三载，他们相敬如宾，从未红过脸。
可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生活像一潭深水，平静得掀不起半点波澜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逍遥沫儿见他端着碗出神，轻声问道。
轩辕靖收回思绪，摇摇头：“没什么。只是在想下一趟去江南的镖，路途遥远，需得找个稳妥的路线。”
“你办事，我向来是放心的。”沫儿笑了笑，拿起绢帕，很自然地替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，“只是别太劳神，身子要紧。”
她的动作温柔体贴，轩辕靖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，随即放松下来，低声道：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他心里有些愧疚，妻子很好，他挑不出任何错处。可那种仿佛被设定好的“举案齐眉”，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具体少了什么，他也说不清。
“对了，”沫儿像是想起什么，“库房里那批新到的云锦，我看着颜色极好，想给你做两身新衣裳，你晚些试试样子？”
“好，你看着办就好。”轩辕靖点头，语气温和，却带着惯常的顺从。他的衣食住行，几乎都是沫儿在打理，他很少提出异议。
两人正说着话，账房先生拿着账本走了过来：“总镖头，夫人，上个月的账目已经核算清楚了，请您过目。”
沫儿接过账本，熟练地翻看起来，时而提出一两个问题，账房先生一一解答。轩辕靖在一旁听着，大多数时候只是点头。这些庶务，沫儿比他更擅长。
他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，阳光洒在她细腻的肌肤上，镀上一层柔光。她很美，一种端庄娴静的美。可他的心跳，却平稳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悸动。
有时候他会想，是不是自己要求太多了？这样的安稳日子，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。
“……如此看来，这个月的盈余比预期还要好些。”沫儿合上账本，笑着对轩辕靖说，“夫君，我们可以考虑再添置两匹好马了。”
“你做主便是。”轩辕靖端起碗，将剩下的绿豆汤一饮而尽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，却没能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空落。
他放下碗，对沫儿说：“我再去看看马厩那边新来的几匹马。”
“去吧，晚膳好了我让人叫你。”沫儿柔声应道。
轩辕靖点点头，转身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。练武场的喧嚣和廊下的温情都被他留在身后。他抚摸着马儿光滑的皮毛，看着它们湿润温顺的大眼睛，心里才觉得稍稍松快些。
或许，他天生就是劳碌命，习惯了风餐露宿、刀口舔血的日子，反而对这过于精致的安稳，有些不适应了吧？
他叹了口气，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。
身为威远镖局的总镖头，他肩上有责任，有几百号兄弟要养活。那些风花雪月、虚无缥缈的感觉，不该是他奢求的。
现在的日子，很好。他对自己说。
只是这“很好”之下，那潜藏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渴望，真的能永远被压抑吗？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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