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喊,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模糊的“嗬嗬”声。
王老五摔得轻些,一骨碌爬起来,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李建国,吓得脸都白了,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,嘴里喃喃着:“建国……建国……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就在这时,一个背着帆布包、干部模样的人路过,是邻村的会计赵德明。他先是看到摔坏的自行车和傻站着的王老五,接着目光落到地上的李建国身上,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我的老天爷!这是咋弄的?!”赵德明蹲下身,只看了一眼李建国那张被砂石磨得皮开肉绽、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,心就沉了下去。伤得太重了。
他目光扫过李建国身旁甩落的那个半旧的军用帆布背包——那是李建国转业时带回来的,上面还隐约能看到模糊的部队编号。赵德明猛地想起来了:“这……这是李家坳的
李建国?刚转业回来那个?”
三
王老五带着哭腔连连点头。
赵德明站起身,焦急地望向空荡荡的公路两头。必须马上送医院!这伤势,耽搁不起!
也许是老天爷发了慈悲,就在此时,远处传来了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。一辆破旧的长途班车,晃晃悠悠地从坡下开了上来。
赵德明像是看到了救星,一个箭步冲到路中间,拼命挥舞着双臂:“停车!快停车!救人啊!”
班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,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。司机是个黑瘦的中年汉子,探出头,不满地吼道:“不要命啦!”
“师傅!行行好!这儿有个人摔得快不行了!帮帮忙,送镇卫生院!”赵德明指着地上的李建国,声音嘶哑。
司机皱着眉,看了看血泊中的李建国,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赵德明和吓傻的王老五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挥了挥手:“快!抬上来!真他娘的晦气!”
赵德明和王老五,连同车上下来两个胆大的乘客,七手八脚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李建国抬上了班车。车厢里弥漫着鸡鸭粪便、汗水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复杂气味。乘客们看到抬上来一个血人,都吓了一跳,纷纷避让,女人们发出低低的惊呼。
刚把李建国在过道中间勉强安置好,就听见车顶棚上“噼里啪啦”响成一片。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,瞬间就连成了雨幕,天地间一片白茫茫。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车窗玻璃,外面的一切都模糊了。
“哎呀!这雨!”赵德明看着窗外,又看看地上气息微弱的李建国,一阵后怕涌上心头,声音带着颤,“万幸!万幸啊师傅!晚上一分钟,这大雨一淋,伤口感染,他……他可真就悬了!”
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,没说话,只是重重踩下了油门。破旧的班车发出更大的轰鸣,在雨幕中加速向着镇上驶去。
车厢里气氛压抑。李建国躺在冰冷的、满是泥土的车厢地板上,身体因为车辆的颠簸而不时痛苦地抽搐一下。血水混着泥污,在他身下漫开一小滩。他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浮沉,疼痛已经变得有些麻木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冷,仿佛生命正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。
“得想点办法……不能让他这么睡过去……”赵德明跪坐在旁边,焦急地搓着手。他抬头看向周围的乘客,目光里带着恳求,“各位乡亲,谁有水?或者……或者有啥能提提神、吊吊气的东西?帮帮忙!”
乘客们面面相觑,有人默默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。赵德明小心地往李建国干裂的嘴唇上滴了几滴水,水混着血水流了下去。
这时,坐在前排的一位穿着体面、像是走亲戚的老者犹豫了一下,打开随身带着的一个蓝布包袱,从里面取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。木匣打开,一股淡淡的药香散发出来,里面躺着一根品相极好、须根完整的人参。
四
“我这儿有棵山参,本是给亲家带的……”老者沉吟着,显然这东西很贵重,他有些不舍。但看着地上生命垂危的李建国,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,对赵德明说:“切一小片,放他舌头底下含着,看能不能顶一顶元气。”
老者身边一个像是他儿子的年轻人,赶紧拿出一把小刀,小心翼翼地从那根人参最细的根须部位,切下了薄薄一小片,递过来。
赵德明连声道谢,用微微发抖的手指,掰开李建国紧闭的牙关,将那片微黄、带着浓郁药香的人参片,塞进了他的舌下。
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。车厢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。
突然,李建国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吞咽声,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“动了!他嘴动了!”旁边一个妇女眼尖,低呼道。
赵德明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,激动地对着老者连连作揖:“谢谢!太谢谢您老了!您这是救了他的命啊!”
老者摆摆手,叹了口气,没说话。
也许是那片老山参真的起了作用,也许是李建国求生的意志足够顽强,在接下来的路程里,他虽然依旧昏迷,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点点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