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天的右手死死握着焚霄剑，剑尖插进地面，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。右腿膝盖处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感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断裂的骨头。他低着头，视线模糊，只能看到自己滴落在石台上的血，一滴一滴，缓慢却不停。
玉简还在动。
那些刻着“杀”“戮”“诛”“屠”的玉简围绕着中央区域缓缓旋转，速度越来越快，轨迹交错成网。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压力，压得他胸口发闷，连喘气都变得困难。
他咬牙，左手残臂贴在身侧，不敢乱动。指尖微微颤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。他知道不能再等，青鸾的气息越来越弱，刚才那一眼，她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他必须往前走。
可每一块玉简都在警告他——选错一步，就是死路。
就在他准备拖着身子向前挪动时，一道佝偻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。那是个老妇人，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，脸上皱纹纵横，眼神浑浊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明。
是哑婆婆。
楚天瞳孔一缩。她不该在这里，药圃离这万里之遥，而且……她每天都会忘记一段记忆，早已记不清他是谁。
可她现在站在这里，不是实体，也不是幻象，而是某种残留的印记，像是被时间遗忘的一段回声。
她抬起枯瘦的手，指向玉简林深处。
那里有一块与其他不同的玉简，通体漆黑，表面浮现出两个猩红的大字——“弑神”。
“选错则死。”她的声音沙哑，像是砂纸磨过石头，“唯有此路，可启门中门。”
话音落下，她的身影开始变淡，如同风吹过的烛火，摇曳不定。
楚天盯着那块玉简，心跳加快。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。狱界之内，没有一处是安全的。可哑婆婆从未骗过他，哪怕是在她彻底失忆之前，每次开口，都说的是天机。
他看了一眼青鸾。
她躺在不远处，肩胛处渗出血迹，整个人蜷缩在地，脸色苍白如纸。她刚才说了句什么，但他没听清。现在她闭着眼，胸口微微起伏，生死未卜。
没有退路了。
楚天深吸一口气，用剑撑起身体，一步步朝那块玉简走去。每走一步，右腿就像被刀割一样疼，但他没有停下。他的手伸向玉简，指尖距离它只有半寸。
风停了。
所有玉简的移动也停了。
整个空间陷入死寂。
他的手指触碰到玉简的瞬间，地面猛然震动。符文阵列爆发出刺目的金光，一道道裂痕从中心蔓延开来，随即，一座巨大的棋盘破土而出。
纵横十九道线，清晰分明，覆盖了整片空间。黑白棋子悬浮在半空，每一颗都化作兵刃——黑子为剑，白子为戈，寒光闪烁，直指他的咽喉。
“执黑者生，执白者亡。”一个古老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，“落子无悔。”
楚天猛地后退，动作牵动伤势，整个人踉跄了一下，靠在焚霄剑上才没倒下。他的目光扫过棋盘，发现那些棋子并不是静止的，而是在缓慢移动，仿佛有人在暗中操控。
第一枚黑子动了。
它化作一柄长剑，疾射而来。楚天抬剑格挡，金属相撞，火花四溅。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，几乎握不住剑柄。
紧接着，三枚白子同时袭来，化作战戈，分取他上中下三路。他勉强闪避，右腿却因发力过度而剧痛，身形一滞，左肩被戈锋划过，皮肉翻卷，鲜血涌出。
他喘着气，站在原地，不敢再轻举妄动。
这不是普通的阵法，这是对弈。每一步都是选择，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触发致命反击。
他抬头看向棋盘中央，那里空着一个位置，像是等待执棋之人落子。
可他手里没有棋子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满是血污，残缺的左臂不断渗血。他忽然想到什么，伸手探入怀中，摸到一块温热的东西——那是澹台镜月的剑尖，嵌在他心口的位置，一直没取出来。
难道……
他还没来得及细想，耳边传来一声闷响。
一枚白子脱离棋盘，化作长枪，贯穿青鸾的肩胛，将她钉在石台上。
她闷哼一声，睁开眼，嘴角溢血，声音微弱：“这是……命运之弈……不能碰白子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她又昏了过去。
楚天拳头紧握，指甲掐进掌心。他知道她快撑不住了。如果再不想办法，她会死在这里。
他必须落子。
可执黑还是执白？
哑婆婆说“唯有此路”，指的是“弑神”玉简，可没说该选哪一方。棋盘规则却是“执黑者生，执白者亡”，听起来简单，但在这等地方，越是明显的答案，越可能是死局。
他盯着那枚空位，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。
丹书在识海中微微震动，左脸的三道丹纹也开始发烫。他忽然意识到，丹书从未在这个空间有过反应，直到他触碰玉简的那一刻，它才开始波动。
它在提醒他什么。
他闭上眼，回忆起哑婆婆刚才的动作——她指向“弑神”玉简，但她的手指，并没有停在玉简正中央，而是偏左三分，靠近边缘。
那是黑子的位置。
他睁开眼，做出了决定。
他拔出焚霄剑，用剑尖挑起地上一块碎石，朝着棋盘中央的空位掷去。
石子飞向黑方。
就在即将落下的瞬间，异变突生。
整座棋盘突然倾斜，所有白子齐齐转向，锋芒直指楚天。
“违逆者，斩。”那个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石子还未落地，五枚白子已化作长矛，从不同方向刺向他的心脏、喉咙、双眼。
楚天挥剑，格开两支，侧身躲过第三支，第四支擦过肋骨，划开一道深口。第五支直奔面门，他来不及完全避开，只能偏头。
矛尖划过脸颊，留下一道血痕。
他稳住身形，喘着粗气，看着那块石子最终落在黑方空位上。
棋盘安静了一瞬。
然后，黑子开始移动。
一枚黑子缓缓升起，化作一柄宽刃重剑，悬停在他面前，剑柄朝外，像是在等他握住。
他伸手，握住剑柄。
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入体内，短暂缓解了伤势的疼痛。
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
真正的对弈，现在才开始。
他抬头望向棋盘尽头，那里有一道模糊的影子，坐在高位之上，手中握着一枚白子，迟迟未落。
楚天握紧双剑，一步一步走向棋盘中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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