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了行了,”母亲叹了口气,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,“小凡也在努力,是不是?”她转向凌凡,语气近乎讨好。
凌凡喉咙发紧,说不出话。努力?他努力什么了?努力打游戏?努力上课走神?
父亲哼了一声,没再说话,但那沉重的叹息声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分量。那叹息里包含着失望、无奈、疲惫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。
这顿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了。
凌凡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隔绝了外面洗碗的声音和父母压低嗓音的交谈声。
他靠在门上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房间很小,书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课本和练习册,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。墙上贴着几张游戏海报,画面上的英雄们手持炫酷的武器,眼神锐利,仿佛能斩断一切烦恼。
他从书包底层掏出那本《听力入门》,看了一眼,又烦躁地把它扔到书桌角落,和一堆废纸混在一起。
然后他拿出了手机。
屏幕亮起,游戏图标闪烁着诱人的光芒。这一刻,手机仿佛不是电子产品,而是一个救生筏,一个能让他暂时逃离现实的诺亚方舟。
他戴上耳机,点开游戏。熟悉的登录音乐响起,瞬间将他拉入另一个世界。
这里没有令人失望的成绩单,没有父母的叹息,没有看不懂的物理公式和听不懂的英语听力。这里只有明确的规则:打怪就能升级,做任务就有奖励,氪金就能变强。付出就有回报,简单,直接,公平。
游戏里的朋友发来组队邀请:“凡神,上线了?快来开黑!就差你了!”
“凡神”。多么讽刺的称呼。在现实世界里他是“凡渣”,甚至是“凡废”;只有在游戏里,他才能被称为“神”。
他操纵着游戏里的角色,手指在屏幕上飞舞,走位、释放技能、配合队友。一波完美的团战,屏幕上跳出“五杀!”的炫酷字样,队友们在语音里疯狂吹捧。
“牛逼啊凡神!” “这操作天秀!” “带飞!绝对带飞!”
凌凡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。这种被需要、被崇拜的感觉,像毒品一样令人上瘾。他沉浸在虚拟的胜利中,暂时忘记了现实的一切不堪。
耳机里是游戏的音效和队友的欢呼,隔绝了门外现实世界的一切声音。
但他真的隔绝了吗?
不知过了多久,他感到口渴,摘下耳机想去客厅倒水。就在摘下耳机的瞬间,他听到门外父母压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“……怎么办啊……成绩这么差……” “……攒点钱……找人补课……” “……哪来的钱……下个月房租……” “……总不能不管……将来……”
声音很低,很轻,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。
他握着门把的手僵住了,再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。他默默地退回房间,重新戴上了耳机。
但这一次,游戏的音乐和欢呼声似乎失去了魔力。队友的吹捧变得空洞而刺耳。屏幕上炫酷的特效也无法完全掩盖心底涌起的那丝愧疚和不安。
他操作的角色一个走位失误,被对方集火秒杀。屏幕变灰。 “凡神你怎么了?”队友问。 “没事。”他闷声回答,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手感和状态。
父母的叹息声,虽然微弱,却穿透了高级耳机的降噪功能,穿透了游戏的音效,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深处。
他突然觉得游戏里的胜利索然无味。五杀又如何?段位再高又如何?能换来父母舒展的眉头吗?能换来一个不那么渺茫的未来吗?
他看着屏幕上复活倒计时的数字一秒秒减少,自己的内心也仿佛跟着一起读秒。
复活后,他操作着角色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目光偶尔瞥向书桌角落那本被遗弃的《听力入门》。
又一波团战爆发。他下意识地操作着,肌肉记忆带着他躲技能、打输出,但心思早已飘远。
就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,他的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电量不足的提示。
10%。 游戏开始卡顿。 5% 屏幕突然一黑——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。
“操!”他忍不住骂出声,把手机扔在床上。
世界瞬间安静了。
太安静了。安静得他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,听到隔壁邻居家电视的声音,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咚,咚,咚,沉重而缓慢。
而比这些更清晰的,是门外再也没有刻意压低的、父母清晰的对话。
母亲带着哭腔:“……刚才房东又来催租了,我说再宽限两天……” 父亲疲惫地:“……嗯,明天我找工头预支点工资……这孩子要是争点气,咱们苦点也值了,可他现在……”
后面的话,凌凡听不清了。
也不需要听清了。
他静静地坐在床上,看着窗外。城市的霓虹灯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,在天花板上投下一条变幻的光带。
他久久地凝视着那条光带,仿佛那是什么宇宙的奥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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