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理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穿行在课桌间的过道,像分发命运的传单。凌凡屏住呼吸,目光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一沓本子,心里默念着:“别是她,别是她,千万别是她……”
然而命运之神今天显然请了假。
课代表精准地抽出一本,轻轻放在了苏雨晴的桌角——她正微微侧身,和前座的女生讨论着一道数学题的第三种解法,纤细的手指间夹着的笔优雅地转动。
凌凡的心沉了下去。完了。
昨天物理老师布置的那几道关于牛顿第二定律的基础题,对他来说不亚于解读外星密码。他咬着笔杆熬到半夜,头发薅掉好几根,最后不得不“参考”了一下苏雨晴的作业——当然,是小心翼翼地、改头换面地、自以为毫无破绽地“参考”了一下。
苏雨晴结束讨论,转过身,拿起那本作业本。她并没有立刻翻开,而是先拿出一个淡紫色的、印着细碎樱花图案的文件夹,将本子夹了进去,动作一丝不苟。
直到上课铃响起,物理老师走上讲台,她才不慌不忙地取出作业本,准备课堂练习。
凌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,死死盯着她的方向。
她翻开了本子。
第一页,正常。 第二页,正常。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。那细微的涟漪几乎难以察觉,但凌凡捕捉到了。他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她的目光在其中一页上多停留了两秒。指尖无意识地在某个解题步骤上轻轻点了一下——正是凌凡昨晚绞尽脑汁修改,却最终因为没完全理解而画蛇添足的地方。
然后,她翻了过去。
没有回头,没有寻找谁的目光,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疑惑或探究的表情。就像只是看到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,目光掠过,便不再关心。
她拿起笔,开始专注地听讲,仿佛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停顿从未发生。
那种彻底的无视,比一个质疑的眼神、一句低声的嘲讽,更让凌凡感到一种冰冷的、无地自容的羞耻。
她发现了。她一定发现了那拙劣的模仿和抄袭。但她选择了一种最高傲、也最伤人的方式——彻底的、礼貌的忽视。仿佛他这个人,连同他那些可笑的操作,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情绪和注意力。
凌凡的脸颊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,火辣辣地疼。他猛地低下头,几乎把整张脸埋进物理书里,恨不得自己能隐形。
这只是无数次“礼貌忽视”中的一次。
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开学初,他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,攥着那道死活看不懂的数学题,蹭到苏雨晴座位旁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:“那个…苏同学,这道题…能不能…”
她当时正在整理笔记,闻声抬起头,礼貌地笑了笑,那个笑容标准而疏离:“不好意思,我现在有点忙。你可以去问问老师或者课代表。”
她的语气温和,措辞得体,甚至无可指摘。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没有一丝真正愿意帮忙的意味,只有一种明确的、无形的界限感。她随后就低下头,继续整理她那本就无比整齐的笔记,仿佛他从未出现过。他僵在原地,手里的卷子变得滚烫,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角落。
还有那次小组讨论,老师随机分组,他居然和她分到了一组。讨论关于一个化学实验方案时,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点子,紧张又期待地说了出来。
组里其他人还没反应,苏雨晴已经微微蹙眉,几乎是下意识地、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接话:“这个方案可能有点问题,忽略了反应条件的控制。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……”她流畅地说出了自己的方案,逻辑清晰,考虑周全,完全覆盖了他的提议,甚至没有对他的想法做出任何直接的点评,就直接进入了下一环节。
她不是针对他,她只是…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存在价值。就像人们不会特意去点评空气的成分一样。
他甚至宁愿她嘲笑他,反驳他,那样至少证明他的存在还能引起她的一点反应。但这种彻底的、不着痕迹的忽略,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团透明的空气,像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。
最刺痛的一次,是在办公室门口。他抱着一摞作业本进去,听到苏雨晴和物理老师的对话。
“老师,您上次推荐的那本竞赛书我看完了,这里有几个地方想请教一下……” “哦?这么快?雨晴啊,你这脑子真是……来来来,我看看。” “还有,关于大学先修课程的选择,我有点犹豫……”
他放下本子,默默地站在一旁,像一棵沉默的树。老师和苏雨晴热烈地讨论着,从竞赛题谈到大学专业,从学习方法谈到未来规划。那些词汇和概念,离他的世界太远太远。
自始至终,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。他们讨论完,苏雨晴礼貌地跟老师道别,转身离开,目光掠过他站的位置,没有任何停留,仿佛他只是办公室里的一个摆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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