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讲给自己听”这五个字,像一句拥有魔力的咒语,在凌凡枯燥的重建之路上投下了一颗活力四射的炸弹。最初对着空教室讲课的羞耻感迅速被一种新奇而扎实的体验所取代。他发现,当知识需要通过自己的嘴巴组织语言输出时,大脑被迫开启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工作模式——不再是模糊的感知,而是清晰的编织。
他从最基础、最没有心理负担的地方开始实践这个方法:初一数学的一元一次方程。这对他来说,是“诊断”过程中已经基本修复的“破损点”,正好用来练手,建立信心。
某个周末的下午,他再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书桌上摊开着初一下册的数学课本,翻到“一元一次方程”章节。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埋头计算,而是先进行了一遍“侦探式阅读”,圈画出“等式性质”、“移项”、“系数化为1”等关键词,梳理了一遍解方程的步骤。
然后,他深吸一口气,拿出了那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——它唯一剩下的高级功能就是录音。他笨拙地找到了录音功能,按下了红色的录音键,将手机放在课本旁,像是面对一位无形的听众。
“呃……”他对着手机话筒,声音因为不习惯而显得有些干涩和紧张,“今天……讲一元一次方程。”
说完这句开场白,他顿住了。明明刚刚才看过,但真要系统地讲出来,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一元一次方程就是……呃……”他卡壳了,下意识地想去看书,但又强迫自己忍住,“就是……有一个未知数,而且次数是一的方程。”
磕磕绊绊地定义了什么是“元”和“次”之后,他开始切入核心:“解方程的目的,就是求出那个未知数,比如x,到底等于多少。主要用……用等式的性质。”
说到这里,他感觉有点虚。等式的性质是什么来着?课本上好像有两条?他有点记不清了,但又不好意思立刻翻书,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:“就是……等式两边可以同时加上或减去同一个数,等式还成立……也可以同时乘以或除以同一个不为零的数……”
讲到这里,他稍微流畅了一点,还自己举了个例子:“比如x + 5 = 8,两边同时减去5,就能得到x = 3。”这个例子很简单,他讲得还算顺利。
接下来是重头戏:“实际解方程的时候,我们常用的是……是移项。”讲到这个词,他又卡了一下。移项的本质是什么?仅仅是把项从一边搬到另一边吗?
他试图讲清楚:“移项其实就是……就是利用等式的性质。把方程某一项的符号改变后,从一边移到另一边。比如……比如2x - 3 = 7,我们把-3移过去,变成+3,所以就是2x = 7 + 3,也就是2x = 10。”
讲完这个例子,他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。为什么移项要变号?他隐约知道是因为等式两边同时加上3,但讲解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个最根本的逻辑点出来!他的讲解只是流于表面的操作步骤!
这个发现让他额头微微冒汗。他之前自己做题的时候,根本没深究过这个,只是机械地记住了“移项要变号”的口诀。
他硬着头皮继续:“最后一步,系数化为1。比如刚才2x=10,两边同时除以2,就得到x=5。”
整个讲解过程,断断续续,充满了“呃”、“啊”、“就是”之类的语气词,逻辑跳跃,很多关键点一带而过,甚至存在理解上的模糊地带。
几分钟后,他讲完了,按下了停止录音键。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
他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播放键。
手机喇叭里传出的自己的声音,听起来陌生而稚嫩,甚至有点可笑。但凌凡却笑不出来。他像一个最苛刻的听众,绷着脸,仔细聆听着自己刚才的“授课”。
“移项其实就是……就是利用等式的性质。把方程某一项的符号改变后,从一边移到另一边。”
听到这里,他猛地按下了暂停键!
问题太大了! “就是利用等式的性质”——怎么利用的?没说清楚! “符号改变”——为什么改变?本质是什么?
他的讲解完全忽略了“移项”背后的数学原理,只是描述了一个表面操作!如果一个真正不懂的学生听到这里,只会记住“要变号”这个死规则,而不理解其所以然!这和他以前死记硬背的模式有什么区别?
冷汗下来了。
他之前以为自己懂了,但通过“讲出来”这个过程,他才清晰地看到自己知识结构里存在的巨大漏洞——他知其然,不知其所以然!
他重新拿起课本,翻到等式性质那一页,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,死死盯住那两句话:
性质1:等式两边同时加上(或减去)同一个整式,所得结果仍是等式。 性质2:等式两边同时乘以(或除以)同一个不为零的数,所得结果仍是等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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