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凡在古文的疆域里高歌猛进，凭借“字字落实”和“系统梳理”两大利器，已然将那片曾经荆棘密布的领地开拓成了坦途。然而，语文试卷上，还有一个领域让他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团柔软的、却无比坚韧的棉花墙，无处着力——诗歌鉴赏。
相比古文还有相对明确的语法规则和实词含义，诗歌的世界更加缥缈、主观，充满了言外之意和只可意会的境界。凌凡面对一首诗，尤其是那些含蓄蕴藉的唐宋诗词，常常有种“每个字都认识，连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，更不知道好在哪里”的茫然。
这次的周测卷子，诗歌鉴赏题选的是李商隐的《锦瑟》。
“锦瑟无端五十弦，一弦一柱思华年。
庄生晓梦迷蝴蝶，望帝春心托杜鹃。
沧海月明珠有泪，蓝田日暖玉生烟。
此情可待成追忆？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
凌凡瞪着这首诗，感觉自己像个文盲。锦瑟？一种乐器？五十弦？为什么是无端？庄生梦蝶他知道典故，望帝化鹃也好像听过，但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？沧海月明、蓝田日暖，画面挺美，可跟“思华年”有什么关系？最后两句倒是能感受到一种惆怅，但为什么惘然？全诗到底想表达什么？
他硬着头皮答题。
“问题：请赏析‘沧海月明珠有泪，蓝田日暖玉生烟’一联的妙处。（5分）”
他憋了半天，写下：“这句诗描绘了沧海上升起明月，珍珠仿佛在流泪，蓝田在日光温暖下，美玉生出烟雾的景象。画面很美，很朦胧，表达了诗人一种悲伤的感情。”
自我感觉已经竭尽全力，把能看出来的都写上了。结果得分：2分。评语：“仅描述了表面意象，未深入分析其象征意义及与诗人情感的内在联系，未点明艺术手法。”
他瞥了一眼旁边苏雨晴的试卷，同样的题目，她写了几乎小半框：
“此联运用了典故（鲛人泣珠）和传说（蓝田生玉），营造了凄清迷离的意境。‘月明’‘珠泪’以意象叠加的方式，将皎月映照下沧海的澄澈与珍珠的光泽、泪水的晶莹交融，既是对往昔美好（珠、玉象征才华或美好往事）的追忆，又蕴含着比兴象征手法，喻指美好事物淹没于茫茫世间的失落与悲伤，如同鲛人泣泪成珠，隐含诗人才能不为人识、抱负成空的悲慨。‘日暖’‘玉烟’则写出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朦胧虚幻之感，暗合尾联‘惘然’之情。此联对仗工整，辞藻华美，意境深远，将抽象复杂的人生况味化为具体可感的意象群，是李商隐无题诗朦胧美感的典型体现。”
凌凡看着那密密麻麻、术语频出的答案，再对比自己那干巴巴的两行字，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不服气同时涌上心头。他知道李商隐的诗难懂，也知道这首诗是名篇，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像苏雨晴那样，层层剥茧，说出这么多道道来。
“这不就是故弄玄虚吗？”他心里有些烦躁地想，“哪有那么多深意？不就是看到一些景物，抒发一些感慨吗？”
可分数是现实的。诗歌鉴赏这块，他始终在低分徘徊，严重拖累了语文总分的进一步提升。
“不行！”凌凡猛地攥紧了拳头，指甲陷进掌心，“连古文这块硬骨头都啃下来了，诗歌再玄，也是人写的，必然有迹可循！我不信找不到它的‘七寸’！”
他再次拿出了“不服就干”的劲头，但没有立刻去打扰苏雨晴。他决定先自己尝试，看看这团迷雾后面到底是什么。
他重新摊开《锦瑟》，拿出草稿纸，开始像分析物理问题一样，试图拆解这首诗。
第一步，他先把所有看不懂的、觉得奇怪的地方圈出来。
· “无端”：什么意思？为什么是“没有来由”？
· 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”：都知道这个典故，但用在这里是想说什么？是说自己人生如梦？
· “望帝春心托杜鹃”：望帝的春心？托付给杜鹃？表达什么？
· “珠有泪”、“玉生烟”：珍珠会流泪？美玉会生烟？这明显不是写实，那是什么？
他尝试查阅赏析资料，发现对于《锦瑟》的主题，历来就有“恋情说”、“悼亡说”、“自伤身世说”等多种解读，没有定论。这让他更加困惑了：“连专家都说不清，我怎么能答对？”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，准备再次求助苏雨晴时，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苏雨晴答案里的几个关键词——“意象”、“象征”、“悲慨”、“意境”。
这几个词像火花一样，瞬间点燃了他脑海中的某个念头。他回想起苏雨晴在现代文阅读中教他的“题型归类”和“答题公式”，诗歌鉴赏，是不是也有类似的“核心要素”和“分析框架”？
他不再纠结于《锦瑟》具体每个典故的微言大义，而是开始思考一个更根本的问题：一首诗，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？我们鉴赏，到底是在鉴赏什么？
他把自己能想到的诗歌相关词汇都写了下来：景物、情感、比喻、拟人、典故、想象、语言、结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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