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透时,苏晚已整理好蓝布包。账本、进货单、顾客字条一样样归置整齐,最后放进派出所那张薄薄的回执。
奶奶端来热粥,欲言又止。
“您放心。”苏晚接过碗,“咱们占着理。”
院门轻响,陆衍立在晨雾里,深蓝工装衫洗得挺括。
市场已苏醒。布料成匹堆叠,摊主吆喝声、板车轱辘声、剪刀裁布声,混成市井的底色。
周红远远看见她,眼神交汇时点了点头。斜对面,张翠兰正与布摊老板说得眉飞色舞,刘婶在一旁帮腔。
苏晚提着布包走过去,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清晰可闻。
“哟,这不是苏老板吗?”张翠兰眼尖,声音陡然拔高,“今天怎么舍得来这穷地方?”
刘婶跟着笑:“人家一件衣裳卖二十五,自然看不上咱们这点营生。”
周围目光聚拢过来。
苏晚将布包放在木箱上,转向众人:“各位叔伯婶子,我今天来,是想请大家听几句话。”
她取出账本翻开,纸张微卷,墨迹清晰:“这是我的账本。每一笔进出都记在这里。”又展开进货单,“布料从周红姐这儿进,一尺一块二,一件用布四尺半,成本五块四。丝线、扣子、损耗加一起,一件成本六块出头。”
市场里做生意的都懂行,有人低声算起来。
“我卖二十五一件。”苏晚声音平稳,“除去成本,剩十九块不到。但这钱不是净赚——一件衬衫,从裁到绣到熨烫,手快要两天,手慢要三天。灯油、针药、摊位费、车损,都要钱。全算上,一件赚不到十块。”
她抬眼:“这算黑心钱吗?”
卖纽扣的赵大姐点头:“账实在。咱们谁不是一分一厘抠出来的?”
张翠兰脸色变了:“账本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!”
“账可以查。”苏晚从布包底层取出牛皮纸信封,抽出回执单,“这是派出所的回执。两个月前我报过案,有人偷窃家中遗物。”
白纸黑字,红章赫然。
她看向张翠兰:“偷东西的人是谁,婶子清楚。”
张翠兰嘴唇哆嗦,说不出话。刘婶悄悄往人群后缩。
苏晚不再看她,取出那些小字条。展开第一张,清清嗓子念:“‘苏姑娘,衣裳收到了。我穿去相亲,人家夸我有眼光。’”
又一张:“‘给我娘买的,她说这手艺没丢,真好。’”
再一张:“‘孩子考了第一,选了你这件,说上面的小燕子像要飞起来。’”
她的声音在清晨市场里清晰流淌。那些朴素的字句,像温润的卵石投入水面。
“我做生意,靠的是这双手。”苏晚举起手,指尖有密密的针眼,虎口有茧,“一针一线是功夫,一分一厘是心血。各位都是生意人,最懂这滋味。我苏晚不敢说做得多好,但敢说每件衣裳都对得起良心,每分钱都挣得干净。”
她收好字条,向众人微微躬身。
市场静了一瞬。卖花边的老伯叹道:“这姑娘……不易。”
周红这时走来,手里拿着自己的大账本:“我在这市场十几年,靠的就是‘诚信’。苏晚的布料全从我这儿走,每匹有来路,每尺有账查。谁不信,随时来翻。”
她一站出来,分量便不同。
“我看这姑娘实诚。”穿干部装的中年女人走出人群,“你那深色衬衫还有吗?我下周出差要穿。”
“有墨绿和砖红。”
“好,我下班去夜市看看。”女人对周围说,“咱们买东西,不就图个放心实在?”
这话开了闸。当下几人围上来问摊位、问款式、问能否定做。
张翠兰脸色铁青,狠瞪苏晚一眼,扭头走了。刘婶早不见踪影。
周红拍拍苏晚的肩:“好丫头。”
陆衍已站在她身侧,接过布包。“回家?”他问。
“嗯。”
走出市场时,日头已高。
“你刚才……”陆衍推着车,“很像你父亲。”
苏晚侧头。
“你父亲以前在厂里,也是这样的。”陆衍看着前方,“讲道理,摆事实,不吵不闹,该说的话一句不少。”
苏晚怔住。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父亲具体的模样。
“你认识他?”
“见过几面。”陆衍说,“那时我还小,他常来我家铺子买五金件,说话客气,账目清楚。”
苏晚沉默。前世关于父亲的记忆已模糊,只余一双温暖的手和一句“晚晚不怕”。如今这寥寥数语,像补上一块缺失的拼图。
到家时,奶奶在院里晾衣。
“怎样了?”
“说清了。”苏晚递过布包,“还接了几单生意。”
老人长长舒气,眼眶微红:“好……咱们清清白白做人,老天看着呢。”
午后,苏晚坐在院里裁布。阳光透过桂树,在她手上跳跃。剪刀沙沙,丝线穿梭,一切安宁。
傍晚出摊,摊位前人多了近一倍。
新面孔、熟客都有。有人主动搭话:“姑娘,听说你今天在市场把账算得明白?”“那竹叶领子的还有吗?给我留一件。”
常来的女工大姐拉她的手:“你做得好!咱们凭手艺吃饭,不偷不抢,怕什么闲话!”
生意从开摊就没停过。到收摊时,装钱的布包鼓囊囊的,数下来比往日多出一倍有余。
夜已深,巷子静悄悄。苏晚推车往回走,月光拉长影子。累,但心里像卸下大石。
流言是试金石。经得住,便成了淬火。
她知道前路还有风雨,但这关过了,她便有了底气——用事实说话的底气,靠手艺立身的底气。
桂花巷深处,灯火温暖。奶奶已睡,桌上温着糖水鸡蛋。
苏晚坐下来慢慢吃。甜意在舌尖化开,暖意流遍全身。
窗外月色正好。
明天,又是新的一天。而她的路,正一寸寸铺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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