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漫过屋脊,桂花巷就传开了消息。
几个妇女在井边洗衣,说话声毫不避讳:“听说了吗?张家那个,真敢伪造遗嘱!”
“昨儿祠堂定了,房子归晚晚,他们今天就得搬。”
“活该!我就说她这些年不对劲……”
巷尾平房里,张翠兰提着破编织袋刚推开门,就被议论声刺得缩回屋。她在门后站了好久,等外面静了,才探出头,灰扑扑的脸左右张望,快步往家走。
没走几步就撞见了熟人。
“哟,翠兰啊?”杂货铺孙姐正卸门板,扬声招呼,“搬家呢?要我帮忙不?”
语气里的讽刺明晃晃的。
张翠兰低头想绕,孙姐却放下门板拦住:“急什么?听说你伪造遗嘱,真的假的?给咱们讲讲!”
几个买早点的围过来。
张翠兰脸涨成猪肝色,攥袋子的手发白。她想骂,嘴唇哆嗦半天,挤不出一个字。最后埋着头,从人缝里挤过去。
背后传来嗤笑。
这只是开始。
走到巷中,两个老太太坐门槛上择菜。一个故意提高嗓门:“有些人啊,心比锅底黑!连孤儿的东西都惦记!”
另一个接话:“可不!要不是晚晚厉害,房子真被她吞了!”
张翠兰加快脚步,几乎小跑。
可那些话像长了脚追着她。
“看,就是她!”
“还有脸出来……”
“我要是她,早躲屋里不敢见人了!”
桂花巷不长,张翠兰却觉得走了一辈子。
好不容易挨到租住的平房门口,刚掏钥匙,隔壁门开了。
房东老太太探出头,脸上没表情:“张翠兰,东西收拾好了?中午前得搬完。下午新房客要看房。”
“王奶奶,”张翠兰声音发干,“能不能……宽限两天?”
“宽限?”老太太皱眉,“当初说好租到月底。你自个儿提前搬,怪谁?再说了——”她打量张翠兰一眼,语气冷淡,“我可不敢留你这种租客。万一哪天把我们家东西也‘借’走怎么办?”
门砰地关上。
张翠兰站在门口,钥匙半天插不进锁眼。
打开门,屋里景象让她眼前一黑——昨天还整齐的家,现在像遭了贼。张磊那混账儿子,听说要搬家,昨晚跑出去没回,值钱东西全不见了。
只剩破锅烂碗,和几床发黑的被褥。
张翠兰一屁股坐门槛上,捂着脸哭。
可连哭都不敢大声。
因为巷那头,苏家老宅门口正热闹。
街坊们自发来帮忙“归置”。赵寡妇带几个妇女打扫院子,周师傅修歪了多年的院门,孙姐男人扛梯子检查屋顶。
苏晚站在院里,拿清单清点还回的东西。
红木桌椅少把椅子,缝纫机缺个配件,樟木箱回来了,可里头空荡荡——那些绸缎料子,张翠兰早卖了。
“晚晚,”赵寡妇过来压低声音,“缺的那些,要不要我们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苏晚摇头,“清单上写了折价。她赔不起,我就去报案。”
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让周围人听见。
街坊们互相使眼色——这丫头,看着文静,手腕硬。
但也该硬。
“晚晚啊,”修门的老陈叔开口,“以后有事就吱声。咱们街坊邻居的,不能看着你被欺负。”
“对!”几个声音应和。
苏晚鼻子一酸。前世到死,都没听过这样的话。
“谢谢叔,谢谢婶。”
正说着,巷那头传来吵嚷。
众人扭头,见张翠兰拖破编织袋,被两个妇女拦在路上。
“你还有脸从这儿过?”一个妇女叉腰,“当初怎么欺负晚晚的,忘了?”
“就是!要不是大家作证,房子真让你骗走了!”
张翠兰低头想绕,路被堵死。越来越多街坊围过来,指指点点。
“让她过去吧。”
清亮声音响起。
众人回头,见苏晚从院里走出。她走到人群前,看缩成一团的张翠兰,语气平静:“让她搬。早搬走,早清净。”
人群分开条道。
张翠兰拖编织袋,几乎挪过去。经过苏晚身边时,脚步顿了下,似乎想说什么,可最终把头埋得更低。
等她走远,巷里爆出更大议论。
“晚晚,你就是心太善!”
“要我说,就该让她赔钱!”
“赔?她拿什么赔?家底早被败家子掏空了!”
苏晚没接话,转身回院。
心善吗?不,她只是不想再纠缠。前世二十八年的命都搭进去了,今生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刚进院,见陆衍从堂屋出,手里拿新锁。
“都换好了。”他说,“里外三道锁,钥匙就这两把。”
他把钥匙递苏晚。黄铜钥匙在晨光下泛光。
苏晚接过,握紧。冰凉金属硌掌心,却让人踏实。
从今天起,这个家,真真正正属于她了。
“对了,”陆衍想起什么,“刘主任早上来找过,说街道办把张翠兰的事记录在案。她以后在县城,寸步难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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