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粘稠如墨,吞噬着偏殿的每一寸角落,也吞噬着时间。
云昭蜷缩在冰冷的墙角,像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像。掌心的伤口在每一次心跳中传来尖锐的刺痛,混合着脸上火辣辣的肿胀和嘴角破裂的腥甜,织成一张细密的痛苦之网,将她牢牢缚住。然而,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深处,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,却亮得惊人。
幽深,冰冷,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,倒映不出丝毫光亮,只有冻结的冰层下,疯狂涌动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毒焰!
王嬷嬷最后那句戛然而止的恶毒诅咒,如同冰冷的毒蛇,反复噬咬着她的神经——“那位爷,可最是厌恶……”
厌恶什么?厌恶南诏人?厌恶女人?还是……厌恶像她这样顶着“公主”头衔的赝品?
赫连烬……北狄瑞王……那个她前世连面都未曾见到,便命丧其国刺客之手的“夫君”……他的“厌恶”,会是皇后她们变本加厉折磨自己的理由?还是……某种可以利用的契机?
无数冰冷的念头在脑海中碰撞、纠缠。复仇的火焰在绝境中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被淬炼得更加纯粹、更加致命!
她的左手,极其缓慢地探入怀中破旧的衣襟深处。指尖触碰到一个用粗布仔细包裹的、沉甸甸的小包。布料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。她没有立刻拿出来,只是感受着那硬物隔着布料传来的冰冷触感。
三粒朱红色的“安神丸”。来自那位身份不明的“贵人”的“恩典”。
甜腥诡异的药香仿佛穿透了层层包裹,丝丝缕缕钻进鼻腔,带着死亡的诱惑。
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,在她心中疯狂蔓延——嫁祸!
王嬷嬷!张嬷嬷!李嬷嬷!还有……皇后!
就让这来自“贵人”的毒,成为埋葬你们的棺椁!
她的右手,则小心翼翼地摊开。掌心血肉模糊的伤口在黑暗中隐隐作痛。那块冰冷锋利的黑色石片,静静地躺在血污之中,边缘沾染着暗红的血渍,闪烁着幽暗、不祥的微光。这是她唯一的武器,也是她破局的钥匙。
嫁祸需要时机,需要证据,更需要……一个完美的“意外”!
她需要一个帮手。一个能接触到外面,却又足够弱小、足够恐惧,能被自己牢牢掌控的人。
翠微。
那个蜡黄着脸,眼里总是盛满惊惶,为了重病的弟弟不得不向王嬷嬷屈服的小宫女。
云昭的眼底,冰层裂开一道缝隙,透出算计的寒光。前世,翠微在皇后的命令下,被迫在自己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。这一世……她能否成为自己反戈的利刃?
时间在死寂中艰难地流淌。不知过了多久,殿外传来铁链哗啦的声响,紧接着,沉重的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。
昏黄的灯笼光如同胆怯的触手,小心翼翼地探入黑暗的殿内。
“公……公主?”翠微那带着哭腔、细弱蚊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充满了恐惧和试探。她瘦小的身影缩在门缝后,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,昏黄的光线映着她蜡黄惊恐的小脸。
云昭的身体在听到声音的瞬间,猛地剧烈颤抖起来!她将自己更深地缩进墙角冰冷的阴影里,头埋在膝盖里,发出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小兽濒死般的呜咽。那呜咽声断断续续,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绝望,在空荡阴冷的偏殿里回荡,格外凄凉。
“公主!”翠微被这哭声吓得一哆嗦,差点把手里的灯掉在地上。她壮着胆子,提着灯,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。灯笼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墙角那一小片区域。
当看清云昭此刻的模样时,翠微倒吸一口凉气,眼泪瞬间涌了出来!
云昭蜷缩在那里,单薄的衣衫沾满尘土和干涸的暗红血迹,凌乱的枯黄发丝被冷汗和泪水黏在肿胀破皮的脸颊上。左脸高高肿起,青紫一片,嘴角破裂的血痕一直延伸到下巴,眼角那道被银针划破的细小伤口也清晰可见。她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彻底打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瓷娃娃,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彻底消散。
“公……公主……”翠微扑到云昭身边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浓浓的哭腔,“她们……她们怎么能这样对您……”她伸出手,想碰碰云昭的伤口,却又不敢,指尖悬在半空,剧烈地颤抖着。
云昭猛地抬起头!那双红肿不堪、蓄满泪水的眼睛,如同受惊的小鹿,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,直直地撞进翠微的视线里!她的嘴唇哆嗦着,破碎的、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溢出:“翠……翠微……救我……她们……她们会杀了我的……像……像杀了小荷一样……”
小荷!
这个名字如同惊雷,狠狠劈在翠微的心上!她的身体猛地一僵,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,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!小荷,是之前伺候过云昭的一个小宫女,就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皇后赏赐给云昭的“补药”,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淹死在御花园冰冷的荷花池里!尸体捞上来时,身上布满了可疑的淤青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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