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碎惊恐的议论如同夜枭的翅膀,在深宫冰冷的砖石间扑簌簌掠过,带着不祥的寒意,悄然渗入每一道宫墙的缝隙。
“冷宫那边……真的不太平了……”
“嘘!作死啊!让王嬷嬷听见……”
“怕什么!好多人都听见了!女人的哭声!断断续续的……”
“听说是……小荷……”
“天爷!小荷不是淹死在荷花池吗?怎么魂儿跑到冷宫偏殿去了?”
“冤死的呗!还能为啥?肯定是……有冤情!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!”
“王嬷嬷下午黑着脸出来,张嬷嬷李嬷嬷也跟丢了魂似的……”
“报应!我看就是报应!”
这些压低了声音、却字字清晰的议论,如同无形的瘟疫,在宫女太监们交换眼神、窃窃私语的瞬间疯狂滋长。恐惧如同藤蔓,缠绕着每一个听闻者的心脏。柳贵妃宫里的洒扫宫女“无意间”听到了,吓得打翻了水盆;御膳房的小太监“不小心”说漏了嘴,被掌事狠狠训斥却堵不住悠悠众口……“冤魂索命”、“冷宫闹鬼”、“皇后娘娘作孽太多遭天谴”的流言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荡开的涟漪一圈大过一圈,虽不敢明言,却已悄然改变了深宫之下涌动的暗流。
这股暗流,终于在皇后苏氏的千秋寿宴上,找到了爆发的出口。
凤仪殿张灯结彩,金碧辉煌。熏香浓郁得化不开,丝竹管弦靡靡绕梁。南诏皇帝赵胤高踞主位,面色带着酒意的微醺。皇后苏氏盛装华服,端坐其侧,脸上挂着雍容得体的笑容,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烦躁——那些该死的流言,如同跗骨之蛆,让她这几日寝食难安!
下首,嫔妃皇子、宗亲命妇按品级端坐。柳贵妃一身艳丽的玫红宫装,如同怒放带刺的玫瑰,坐在离皇后不远的位置,妆容精致的脸上,笑容明媚张扬,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角落,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恶毒。
角落里,云昭如同一个被遗忘的污点,局促地跪坐在最末席的蒲团上。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,在满殿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,刺目又寒酸。脸上刻意用劣质脂粉掩盖过的青紫肿胀依稀可辨,嘴角的伤痕结了暗红的痂。她深深地低着头,枯黄的发丝垂落,遮住大半张脸,身体缩成一团,肩膀微微颤抖,努力将自己融入阴影里,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无处不在的、或鄙夷或怜悯或探究的目光。
然而,她越是卑微躲闪,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越发肆无忌惮。那些目光如同针尖,刺得她体无完肤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后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视线扫过她,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;也能感受到柳贵妃那如同看戏般的、淬毒的兴奋。
“母后,”三皇子赵璋,柳贵妃所出,年约十五六,眉宇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之气,端着酒杯起身,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,“儿臣恭祝母后凤体安康,福寿绵长!愿母后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!”他说着祝词,目光却轻蔑地扫过角落的云昭,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。
“璋儿有心了。”皇后脸上笑容不变,眼底却毫无温度。
“母后,”柳贵妃娇笑着接口,声音如同裹了蜜糖的刀子,“璋儿一片孝心,臣妾瞧着也欢喜。只是……”她话锋陡然一转,带着一丝刻意的担忧,目光精准地投向角落,“今儿是母后大喜的日子,普天同庆。可臣妾瞧着咱们的永宁公主……似乎身子不大爽利?脸色这般难看,可是……还在为‘冷宫’那些个‘不干净’的东西惊着了?”
“不干净”三个字,被她刻意咬得极重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!
满殿的丝竹声、谈笑声瞬间凝滞!
所有人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,齐刷刷地聚焦到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上!空气仿佛瞬间冻结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握着金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,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喷薄而出!柳贵妃!这个贱人!竟敢在她的寿宴上,当着陛下的面,用这腌臜流言来给她添堵!
皇帝赵胤也微微蹙眉,带着酒意的目光扫过角落,看到云昭那副畏畏缩缩、形容狼狈的模样,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:“嗯?云昭?怎么回事?今日是你母后寿辰,哭丧着脸给谁看?”他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压和不耐。
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瞬间压在云昭身上!她能感受到皇后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,感受到柳贵妃那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,感受到满殿宾客那或好奇或鄙夷的注视!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冲破喉咙!
她必须回应!必须给出一个“合理”的解释!否则,等待她的将是皇后更疯狂的报复!
电光火石之间,云昭的身体猛地一颤!如同受到巨大的惊吓,她慌乱地抬起头,那张刻意涂抹了劣质脂粉、却依旧掩不住青紫肿胀和伤痕的脸,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!脂粉被冷汗和泪水冲开,露出底下狼狈的真相,显得更加凄惨可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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