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彪一伙被新任镇长赤手空拳打跑的消息,比风刮得还快,不到中午就传遍了青云镇的大街小巷。镇政府里的人们再看到林锋时,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敬畏,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惊悸。那可是张彪,镇上有名的混混头子,带着十几号人,竟然被林镇长一个人轻松摆平了?这“阎王”之名,看来不光是说手段硬,身手也是真的硬!
林锋对此浑若未觉。他整个上午都待在办公室里,面前摊开的是昨夜从王有福那里“借”来的扶贫账目副本,还有赵老根帮他搜集来的、关于那个“宏运沙场”的一些零碎信息。沙场的老板叫钱宏运,名字陌生,但隐约似乎和县里某个领导能扯上点关系。而张彪,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一条恶犬。
“笃笃笃。”敲门声响起。
“进。”
党政办主任李为民推门进来,神色有些紧张和古怪:“林镇长,外面…外面有位记者同志想采访您。”
“记者?”林锋从账目中抬起头,微微蹙眉。他刚来两天,事情还没理顺,并不想太高调。
“是省报《民生周刊》的记者,叫苏清月。”李为民补充道,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,“她说…是听说了昨天…还有今天早上工地上的事,想来做个专题报道。”
省报?动作这么快?林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他略一沉吟,点了点头:“请她进来吧。”
门再次被推开,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。
首先映入林锋眼帘的是一双清澈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。来人很年轻,约莫二十五六岁,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,帆布鞋,身材高挑,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,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相机包。她脸上未施粉黛,却眉目如画,气质干净得像山涧的溪流,与这间破旧办公室、乃至整个青云镇的灰败色调都格格不入。
“林镇长,您好。我是《民生周刊》的记者,苏清月。”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,声音清脆,带着职业性的礼貌,但那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林锋的脸,似乎想从这张过于年轻和平静的脸上,看出些什么。
“苏记者,你好。”林锋与她轻轻一握,触之即分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,“请坐。我们这条件简陋,招待不周。”
苏清月在对面坐下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锋桌上摊开的账本和写满字迹的笔记本,还有那扇用胶带粘着的破窗户,眼神微动。
“林镇长客气了。”她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,“我昨天下午到的青云镇,原本是想做一个关于基层扶贫政策落实情况的暗访。没想到,恰好听说了林镇长您…嗯,颇为独特的履职方式。”
她措辞谨慎,但意思很明显——你是头条新闻。
林锋笑了笑,那笑容很淡,未达眼底:“独特?苏记者指的是什么?是处分旷会的干部,还是打了阻工的混混?”
苏清月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,微微一怔,随即也笑了,笑容里多了几分探究:“都有。能具体说说吗?比如,您刚上任就大规模处分干部,是否担心会引起反弹?今天早上在工地动手,作为一名镇长,是否考虑过影响?”
问题很尖锐,直奔核心。
林锋身体微微后靠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,目光平静地看着她:“苏记者,如果你去小河沿村,看到贫困户的孩子高烧没钱医治,看到救济金发放名单上有去世多年的人,看到本该修到村民家门口的路,因为沙石垄断而停工…你会怎么做?”
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。
苏清月眼神一凝,作为省报资深记者,她瞬间捕捉到了林锋话里巨大的信息量!扶贫资金黑洞?沙石垄断?这些可比一个镇长动手打混混的新闻价值大得多!
“林镇长,您说的这些…有证据吗?”她的语气严肃起来,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。
“证据?”林锋指了指桌上的账本,“账面做得漂亮,但经不起细查。”他又看向窗外,“工地上被打砸的痕迹,受伤工人的证言,还有那个躺在卫生院里、手指断了的张彪,都是证据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重新回到苏清月脸上,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:“至于小河沿村的百姓…他们活着的样子,就是最有力的证据。苏记者若有兴趣,我可以让人带你去亲眼看看。”
苏清月沉默了。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可能还小一两岁的年轻镇长,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,没有慷慨激昂,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东西,却让她心头震动。那不是作秀,不是标榜,而是一种深切的愤怒和…决心。
“我会去的。”苏清月收起录音笔,郑重地点了点头,“但在那之前,林镇长,我能为您今天早上的行为,拍张照片吗?不需要摆拍,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林锋挑了挑眉。
苏清月解释道:“一个在破旧办公室里,面对堆积如山的难题,眼神里却没有丝毫退缩的年轻镇长。我觉得,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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