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安堂内,浓重的药味混杂着半死不活的檀香,熏得人脑仁疼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灌了一大口铅。
王妃林舒婉眼窝深陷,一双眸子熬得血红,这才三天,人就瘦脱了相,脸上死气沉沉。
她守在床边,手里死死攥着块湿布,一遍遍擦着儿子墨衍滚烫的额头,感受着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,心口像是被钝刀子反复拉锯,疼得钻心。
心累,远比身累更磨人。
外面那些碎嘴的闲话,更是像长了脚的蛆虫,拼了命往她耳朵里钻。
灾星……克夫克家……不祥之人……
字字诛心。
林舒婉知道,这背后定然有人在推波助澜。
可脑子里总有两个小人在打架,为什么宗祠会塌?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南赵国的公主嫁过来就塌了?
难道……真是她?
这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如疯长的野草,死死缠住她的脖颈,让她几乎窒息。
就在林舒婉感觉自己快要崩溃时,心腹李嬷嬷躬着身子,如影子般溜了进来,嗓音压得比蚊子还低:“王妃,听雪阁的人来了,是世子妃的丫鬟初雪,说有要事。”
林舒婉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死结。
一股无法抑制的烦躁与厌恶,轰地一下直冲天灵盖。
这个节骨眼上,那个女人派人来干什么?哭?闹?还是想趁火打劫,讨要好处?
“让她滚进来。”
林舒婉的嗓子哑得像是破了洞的风箱,透出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森然寒意。
初雪被领进门时,脚步虚浮,一张小脸哭得一塌糊涂。
可她接下来的举动,却让林舒婉当场愣住了。
这丫头没哭诉,没喊冤,一个字都没蹦。
走到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,双腿一软,噗通一声,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!
紧接着,额头狠狠磕在冰凉的地砖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喉咙里挤出被死死压抑的呜咽,瘦弱的肩膀剧烈抖动,那架势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碎。
这种无声的悲戚,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穿透力,像一柄巨锤,砰的一下,砸在了林舒婉那颗同样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她……也是个可怜人。
林舒婉心头的火气,竟莫名其妙散去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。
过了许久,她才沙哑着嗓子,问了一句:“她……怎么样了?”
就是这句话!
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,跪在地上的初雪瞬间活了过来!
小丫鬟猛地抬头,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,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里,竟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!
“王妃!”
初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一半是激动,一半是悲愤,她哽咽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,把云浅浅的原话嘶吼了出来!
“王妃!我家主子……我家主子醒了!”
“她醒来后,一口水没喝,一口饭没进,不问自己的伤,也不问外面的天是不是塌了……”
“她只是……只是死死抓着奴婢的手,用尽了力气,问了一句话……”
初雪猛地吸了一口气,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担忧,将那句话如同炸雷般,狠狠灌进了林舒婉的耳朵里!
“她说:母妃……她还好吗?”
轰——!!!
这句轻飘飘的问候,像一道天雷,又像一股暖流,霸道无比地撞进了林舒婉的心脏!
她整个人都懵了,呆呆地坐在那儿,大脑一片空白,连呼吸都停了半拍。
什么?
自己听到了什么?
母妃……她还好吗?
林舒婉设想过一百种可能,哭闹、辩解、撒泼、要挟。她甚至做好了跟一个心机深沉的毒妇过招的准备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在被万人唾骂,自己都快活不下去的绝境里,那个孩子……那个同样差点死掉的孩子,醒来后第一个关心的,竟然……竟然是自己这个婆母?!
那个被全城骂作灾星的女孩,到底长了一颗怎样柔软的心啊?
林舒婉的脑子里,瞬间闪过一幕幕画面。
大厅里,王爷把那块要命的龙纹玉佩塞给她时,她那副受宠若惊的傻样。
她一次次用那逆天的运气,为王府化解危机时,那天真烂漫的笑脸。
她明明是王府的福星啊!
可自己呢?自己都干了些什么?从头到尾,自己何曾真心待过她?就在刚刚,自己还在怀疑她!
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和心疼,瞬间冲垮了林舒婉心里所有的防线!
“好……好孩子……”
林舒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,夺眶而出。
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,那因悲伤而佝偻的背脊,在这一刻,竟重新挺得笔直!
属于北境王妃的威严与煞气,轰然炸开!
“李嬷嬷!”
她厉声喝道,声音里是斩钉截铁的决断,和滔天的怒火!
“老奴在!”李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一哆嗦。
“去!把库房里那株百年的千年血参拿出来!配上最好的天山雪莲!立刻给世子妃炖汤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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