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州市,一家名为“忘忧阁”的洗浴中心。
招牌的霓虹灯坏了一半,“忘”字时明时灭,像一个不祥的预兆。
真正的“忘忧”之地,藏在污浊的地下暗室。
汗臭、尼古丁和廉价香水在这里混合、发酵,变成一股黏腻的毒气,勒紧了每个赌徒的喉咙。
刺眼的白炽灯下,巨大的赌桌被一圈失去灵魂的躯体围得水泄不通。
这里没有名字,只有代号。
这里没有表情,只有扭曲的欲望。
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小男人,正用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在赌桌中央的牌堆上。
他是耗子。
桌面上,最后一堆筹码被他颤抖的手护着。
那不是筹码。
那是他最后一口阳气。
“开!开!开啊!”
耗子喉咙里挤出不似人声的嘶吼,手臂痉挛般猛地前推。
筹码如山体滑坡,哗啦啦冲向赌池的深渊。
荷官的手指修长而稳定,指尖轻巧一挑。
底牌掀开。
一张黑桃K。
死亡的颜色。
耗子的身体被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,瘫软在椅子上,嘴巴无声地张合,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。
输了。
又一次,输得干干净净。
“妈的!”
他一拳砸在铺着厚绒布的桌面上。
闷响一声。
拳头硌得生疼,心却已经麻木。
周围响起一片毫不掩饰的嗤笑。
他撑着桌子站起来,身体摇摇晃晃,打算像过去无数次一样,去找管事的再借一笔。
他要翻本。
他必须翻本。
刚走到暗室门口,阴影里站出两个黑T恤的壮汉。
身形如两座铁塔,封死了他的全部去路。
其中一人歪了歪脖子,颈骨发出“咔吧”一声脆响。
“耗子哥,九爷有请。”
声音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。
耗子心里猛地一沉。
九爷。
这个场子的幕后老板,一个盘着佛珠,却用人手喂鱼的狠角色。
他知道。
自己那笔滚到天上去的债,终于惊动了阎王爷。
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褶子。
“两位大哥,再给个机会,就一把,我下把肯定……”
话音未落。
一个冰冷、坚硬的物体,顶住了他的后腰。
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,那股寒意瞬间钻透皮肉,直抵骨髓,冻结了他所有的侥幸。
耗子灌了一晚上的劣质酒精,在这一刻,全变成了冷汗,湿透了后背。
……
一间与外面赌场恍如隔世的包厢。
空气里弥漫着上好的檀香,却压不住血腥的记忆。
一个穿唐装的老者,闭目坐在沙发上,右手慢悠悠地盘着一串油亮的紫金鼠佛珠。
正是九爷。
耗子被那两个壮汉“请”了进来,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,几乎要跪下去。
“耗子。”
九爷开了口,眼皮都没抬一下,声音像是从古井里捞出来的。
“在我这儿,玩了多久了?”
“九……九爷……”耗子的牙齿疯狂打架,“有……有三、四年了。”
“欠我多少,有数吗?”
“有……有数。”耗子低着头,视线死死黏在地板上,不敢看那串据说泡过人油的佛珠,“滚到……一百二十万了。”
“嗯。”
九爷终于睁开了眼。
那是一双浑浊的老人眼,瞳孔深处,却藏着饥饿的狼。
他盯着耗子,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拆解的牲口。
“一个星期。”
九爷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千钧。
“钱,还不上。”
“就卸你一双手,抵账。”
“规矩,你懂的吧?”
扑通!
耗子双膝一软,直挺挺地跪在了昂贵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他抱着头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狼狈得像条狗。
“九爷!再宽限我几天!求您了!我一定能搞到钱!我一定能!”
“哦?”
九…爷终于露出一点兴趣,身体微微前倾,佛珠的转动停了。
“你这种人,除了烂命一条,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?”
这句话,如同一道闪电,骤然劈开了耗子的脑子。
值钱的东西……
烂命……
消息!
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,猛地抬起头,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撕裂变形。
“我!我有个消息!”
“一个天大的消息!绝对值这个价!”
……
半小时后。
市公安局,局长办公室。
赵东来掐灭了第三个烟头,烟灰缸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他面前,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男人。
是他安插在九爷身边多年的线人,一枚最关键的棋子。
赵东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,让深夜冰冷的风灌进来,吹散一室的焦躁和烟味。
他开口,声音沙哑。
“你再说一遍,耗子亲口说的,是山水集团的谁?”
“刘庆祝。”线人压低了声音,语气却斩钉截铁,“财务总监,刘庆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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