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启升任采购科副科长之后,工作的节奏和重心发生了显着的变化。明面上,他需要参与科室的管理会议,审核采购计划报表,听取下属的工作汇报,偶尔代表科室参加厂里的协调会。这些事务虽然繁琐,需要一定的沟通和决策能力,但相比于之前需要频繁外出、奔波于各个供应点之间,与各色人等打交道、费尽口舌争取物资的艰辛,无疑要轻松和规律得多。更重要的是,他拥有了更多可以自主支配的、不受干扰的时间。
王科长对他这个年轻的副手颇为照顾,或许是出于对苏老那份人情的顾忌,也或许是真心赏识他的沉稳,将大部分具体跑腿、协调的苦活累活都分配给了其他科员,留给陈启的多是些需要静下心来分析、规划的文字和案头工作。这正合陈启的心意。
他那间独立的、虽然简陋却至关重要的办公室,成了他最好的掩护。每天处理完必要的公务,将科室日常运转安排得井井有条之后,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办公室学习或者研究采购政策。门一关,外界科室的嘈杂、厂区的喧嚣便被隔绝开来。他则会迅速锁好门,然后从那个看似普通的帆布包里,取出从图书馆借来的、或是由胡三狗想方设法淘换来的各类农业书籍、甚至是一些内部发行的农业科技资料。
他的心神,随之沉入那片更为广阔和神奇的空间。
空间里,那二十亩被划分为不同环境试验区的土地,已然成为他倾注心血的希望田野。凭借着100:1的逆天时间流速,外界过去一天,空间里的小麦几乎可以完成近一个世代的轮回!这是一种超越时代的育种效率!
陈启采用最基础却最考验耐心和眼力的系统选育法。他像最虔诚的农夫,又像最严谨的科学家,日复一日地巡视着他的试验田。在意念的精确操控下,他仔细观察着每一块田中作物的表现:
在模拟干旱胁迫的田块里,他筛选那些叶片卷曲较晚、根系更为发达、在缺水条件下依旧能保持一定灌浆程度的单株;
在模拟盐碱环境的田块里,他寻找那些叶色相对正常、生长受抑制较小、表现出一定耐盐性的个体;
在模拟病害易发环境的田块里,他关注那些对引入的蚜虫、红蜘蛛等害虫表现出较强抗性、或者受害后恢复能力较强的植株;
即便是在环境最优越的对照组田块里,他也在不断优中选优,挑选穗头最大、籽粒最饱满、茎秆最粗壮抗倒伏的作为亲本。
每一次收获,都是一次严格的人工选择。他将选中的优良单株单独收割、脱粒、晾晒,然后将这些承载着优良基因的种子,再次播撒到对应的试验田中,开始新一轮的淘汰与选拔。
这个过程枯燥、重复,却蕴含着生命进化的磅礴力量。陈启乐在其中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,随着一代代的人工选择,空间作物的整体性状正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稳步改善!
看着空间仓库里再次堆积如山的、颗粒饱满的金色麦粒,陈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希望。他知道,这些看似微小的进步,积累起来,就是未来可能撬动整个农业格局的杠杆。他详细记录着每一代作物的数据,比较着不同选育路径的效果,他的笔记本上,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符号、数据和观察心得。
这种在隐秘世界里的巨大收获,与外界相对清闲的副科长工作,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。事业的稳步推进,让他内心踏实而充实。
而与此同时,他的休息日也增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。与苏颜的图书馆之约,从最初的一次偶然,渐渐变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。
几乎每个休息日,只要天气尚可,陈启都会骑车到麻线胡同口。而苏颜,也总是会提前等在那里。她有时会穿着那身精神的绿军装,有时则会换上一些颜色素雅但剪裁合体的便服,脸上薄施脂粉,更显清丽动人。看到陈启时,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欣喜,如同春水般荡漾开来。
“等久了吧?”
“没,我也刚出来。”
简单的对话,已成为默契的开场白。然后,苏颜便会轻盈地跳上自行车后座,双手轻轻扶着陈启的腰。两人穿过秋意渐浓的街道,一路闲聊,走向那座知识的殿堂。
在图书馆里,他们通常会找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。陈启依旧沉浸在他的农业科学世界里,时而蹙眉深思,时而奋笔疾书。苏颜则大多时候陪伴在一旁,阅读她的外国文学作品、语言学专着,或者准备她的课程论文。她阅读时会非常专注,偶尔遇到精彩的句子或难解的问题,会微微偏着头,咬着笔杆思考,那认真的模样别有一番风韵。
他们并不总是交谈,更多的时候是各自安静地阅读。但一种无形的、舒适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。偶尔抬头,目光相遇,相视一笑,便胜过千言万语。休息间隙,他们会极小声地交流彼此阅读的收获。苏颜会兴致勃勃地给陈启讲述莎士比亚戏剧的冲突,或者雪莱诗歌的浪漫;陈启也会尝试用浅显的语言,向苏颜解释杂交育种的基本原理,或者不同作物对光温的需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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