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爷爷,陈大哥来了!”苏颜的声音如同清晨的雀鸣,打破了院中太极拳收势后的那片圆融寂静。她抱着那罐蜂蜜,脚步轻快地走到刚刚敛气收功的苏文谦身边,将手中的陶罐递了过去,脸上带着一丝小孙女特有的、献宝般的娇憨,“这是陈大哥特地给您带的蜂蜜。”
苏文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脸上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润。他接过苏颜递来的陶罐,入手沉甸甸的,那深褐色的陶罐和细致的捆扎都显露出赠送者的用心。他目光温和地转向站在廊下的陈启,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,声音沉稳而透着暖意:“小陈来了。这么早过来,有心了。小颜的事,多亏了你仗义出手,我们感激还来不及,你这上门来还带什么礼物?太见外了。”
陈启连忙上前几步,微微躬身,态度恭敬而不失大方:“苏老,您太客气了。上次的事情,任谁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,实在当不起您一再的感谢。这点蜂蜜不算什么,是我前些日子去乡下跑采购时,偶然从老乡手里换到的土蜂蜜,据说品质还不错。想着您和苏颜同志平时都需要保养身体,就带了一点过来,聊表心意。我那里还留了些,您千万别推辞。”
他将对苏颜说过的话又对苏老解释了一遍,语气诚恳自然,既说明了东西的来历(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),也表达了对长辈的关心,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。
苏文谦是何等人物,宦海沉浮数十载,识人无数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,不卑不亢,言辞得体,眼神清澈坦荡,没有丝毫谄媚或居功自傲之色,心中对他的好感不禁又增添了几分。他不再推辞,呵呵一笑,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陶罐,点头道:“好,既然是小陈你的一片心意,那老头子我就厚颜收下了。这年头,能弄到点真东西不容易,你有心了。”
他随手将蜂蜜递给旁边侍立的一位穿着干净蓝布褂子、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(看样子是家里的保姆),吩咐道:“张妈,收好,晚上给颜颜冲一杯。”言语间,对孙女的疼爱溢于言表。
“小陈,别在院子里站着了,快进屋坐吧,喝口热茶。”苏文谦热情地招呼着,率先转身,引着陈启朝着正房的客厅走去。
陈启道了声谢,跟随着苏老迈过那足有半尺高、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门槛,走进了苏家的客厅。
一踏入客厅,一股不同于院外清寒的、混合着淡淡墨香、旧书卷气息以及上好木料味道的暖意便扑面而来。客厅的面积不小,陈设却并非富丽堂皇,而是充满了浓郁的书卷气和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雅致。
地面铺着深色的实木地板,虽然有些地方漆面已经磨损,却擦拭得一尘不染。靠北墙摆放着一组宽大的、用深红色硬木打造的太师椅和茶几,椅背和扶手处有着简洁而流畅的雕花,木质油润,包浆厚重,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。东面墙壁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,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书籍,有线装的古籍,也有牛皮封面的精装书,还有一些卷起来的卷轴,书香气息扑面而来。西面墙上则挂着几幅字画,其中一幅泼墨山水,意境苍茫悠远,落款印章陈启虽不认识,但感觉绝非俗品;另一幅书法作品,写的是“澹泊明志,宁静致远”,笔力遒劲,风骨傲然。
窗户是传统的中式木棂窗,糊着洁白的窗纸,阳光透过窗棂,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而柔和的光影。窗台下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,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、一些文件和一盏黄铜底座绿玻璃灯罩的台灯。整个客厅的布置,简洁、肃静,却无处不在地彰显着主人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不凡的品味,与外间传闻中苏老铁道部副部长的身份隐隐契合,却又多了几分文人的清雅。
“来,小陈,随便坐,别拘束。”苏文谦自己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坐下,指了指旁边的客位,态度很是随和。
陈启依言坐下,腰背自然挺直,双手平放在膝盖上,姿态放松却又保持着应有的恭敬。那位张妈很快便端上了两杯热茶,白色的瓷杯,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,散发出清雅的香气。
苏文谦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,呷了一口,然后看向陈启,像是拉家常般问道:“小陈,最近在厂里工作怎么样?还顺利吗?听说你升任副科长了,年轻人,进步很快啊。”
陈启双手接过张妈递来的茶,道了声谢,然后才回答苏老的问题:“谢谢苏老关心。厂里工作还行,就是现在物资供应普遍紧张,采购任务比以往艰难些,好在领导和同事们都很支持,尽力在维持。我这也是刚接手副科长的工作,很多地方还在学习摸索,承蒙厂里领导信任,一定努力做好。”
他回答得滴水不漏,既说明了现实的困难,又表达了积极的态度,没有抱怨,也没有得意。
苏文谦点了点头,眼神中流露出赞赏:“嗯,困难是暂时的,重要的是有这份担当和干劲。采购工作关系到全厂职工的生活,责任重大,你在其位,就要谋其政,多为工友们想想办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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