奥尔森引爆的荆棘狂潮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,绿色的浪潮不仅吞没了追兵,也几乎将洞穴入口彻底封死。程让最后回头瞥见的那一幕,是无数荆棘疯狂滋长,将奥尔森、莱娜和巴尔的身影一同淹没在那片狂暴的绿色之中。
代价是什么?他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自己连确认的时间都没有。
“走!”
这个字几乎是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带着血沫的味道。他一把将意识模糊的莉安德拉抄起,抱在怀里。她轻得像一片羽毛,一片正在被寒冬侵蚀的、金色的羽毛。只有眉心的那个烙印沉甸甸的,像一枚冰冷的钉子,钉在她的血肉里,也钉在他的心上。
同化……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锤击。为了把他从那个该死的噩梦里拉出来,她到底把自己卖给了什么东西?
洞穴外,并非熟悉的银松森林小径。奥尔森最后的力量扭曲了路径,将他们抛入了一片更加古老、更加阴暗的林地。这里的树木扭曲怪异,枝杈像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和……另一种难以言喻的、静止般的暗影气息。苔藓在地面和岩石上铺了厚厚一层,踩上去软绵绵的,吸音效果极好,反而让这片林子死寂得令人心慌。
没有巴尔探路,没有莱娜的护盾。只有他,和他怀里气息微弱的莉安德拉。
程让强迫自己迈开脚步,每一次落地,脚底传来的虚软感和肌肉的悲鸣都在提醒他消耗有多大。之前对抗噩梦、被黑暗根须侵蚀的经络,此刻像被烙铁反复烫过,每一次发力都带来尖锐的刺痛。但他抱着莉安德拉的手臂异常稳定,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这一点上。
他不能停。凋零者的狗鼻子不会放过任何线索,荆棘狂潮只能暂时阻挡,绝不可能全歼。
“撑住,莉安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嘴唇擦过她冰冷的额角,“我们就快……找到路了。”
这话苍白无力,连他自己都不信。幽暗城在哪个方向?他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对暗影能量那点微弱的感应,朝着死亡气息更浓郁的大致方位前进。怀里的精灵偶尔会无意识地痉挛一下,喉咙里发出破碎的、像是被堵住的呜咽。她眉心的烙印周围,那些细微的黑色纹路,似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,又悄然蔓延了一点点,像墨汁在宣纸上无声晕开。
独行的压力巨大。他必须同时扮演探路者、护卫和决策者。耳朵竖起来,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——风吹过怪异树洞的呜咽,某种小生物在腐叶下穿梭的窸窣,甚至是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,都被放大到令人神经紧绷的程度。
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周围,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危险或提供庇护的细节。同时,还要分神感应莉安德拉的状态,警惕她体内那股冰冷黑暗的任何异动。
走了不知道多久,或许半小时,或许更久。体力在持续流失,汗水浸透了内衬,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他需要水,需要食物,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莉安德拉躺下来。
前方出现了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区域,石头表面覆盖着滑腻的深色苔藓。这里的地形稍微复杂些,或许能暂时遮蔽身形。
程让小心翼翼地靠在一块巨岩后面,将莉安德拉轻轻放下,让她倚靠着岩石。他单膝跪地,剧烈地喘息着,趁机检查她的情况。
她的脸色白得吓人,呼吸微弱而急促。他伸手想擦掉她额角的冷汗,指尖却在触碰到她皮肤时,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,并非体温过低,而是源自那烙印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。
就在这时,莉安德拉的身体猛地一颤,眼睛骤然睁开。
但那不是她平常湛蓝如湖泊的眼眸。她的瞳孔深处,仿佛有漆黑的冰晶在旋转、扩散,几乎要覆盖掉原本的颜色。她看向程让,眼神里没有熟悉的温度,只有一片空洞的、漠然的虚无。
“……”她的嘴唇动了动,发出的却不是程让熟悉的奎尔萨拉斯语,也不是通用语,而是一种扭曲、沙哑,带着多重回音,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音节。
程让的心脏瞬间冻结。
那股冰冷的、庞大的意志,似乎正透过她的眼睛,短暂地“看”着他。
……容器……标记……
断断续续的意念,并非听到,而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,带着一种评估物品般的冷漠。
“离开她!”程让低吼出声,几乎是本能地,体内那点微弱的暗影之力应激般涌动,眼底掠过一丝幽光。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莉安德拉被这东西吞噬!
似乎是被他这微不足道的反抗所触动,或者是莉安德拉自身残存的意识在挣扎,她眼中的漆黑迅速褪去,变回原本的蓝色,但显得无比疲惫和涣散。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。
程让立刻上前扶住她。“莉安!莉安德拉!”
莉安德拉靠在他怀里,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,但充满了恐惧和混乱。“程……让?我……我刚才……好像……掉进了……很冷……很黑的地方……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,气若游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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